沈炎摆了摆手，道：“我们是医生，在疾病面前不论地位高低。
这个病症前期就能治，可惜这个关老头出了问题。”
“别，别乱说话。”陈振国赶紧拦住沈炎，道：“什么关老头啊。
那是关老！
沈专家啊，不能随意质疑关老啊。
关老可不是一般人，他在苏省的影响很大的。
他可是差点进国务院医疗专家组的准国医。
这等权威，在咱们卫生系统来说，可是说是近十年来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了。”
沈炎道：“那么多身外之名有什么用？治好了他的孙女吗？”
陈振国嘴角抽了抽，他有些怀疑自己请沈炎来……请错了。
沈炎医术的确很高，可是这性子，太硬了。
这样很容易得罪关老啊。
他居然敢质疑关老！
这可是大不敬！
关老虽然退休了，可他毕竟在卫生系统干了那么多年，而且还差点进入国医序列，门生遍地，整个苏省，好几个市的卫生系统的大佬都是他提拔的。
华夏是个人情社会，固然有人走茶凉这种感慨，可除了这个词，还有些词叫树大根深、盘根交错。
关老很明显不属于人走茶凉型，因为他虽然不是官身了，可他的实力还在。
他不在官位也还是苏省医学界的泰斗。
沈炎要是和关老起矛盾，那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医学上的成就所形成的权威，固然是对一个医生的赞誉，但也是一把枷锁。”沈炎道，“关老头很明显是被束缚住了。”
陈振国尴尬的笑了笑。
他都不敢答沈炎的话了。
“倘若只有他自己被枷锁封住，那无所谓，一个老人困在自己的当年勇中，没什么错，自恋不犯法嘛。”沈炎笑了笑道。
陈振国也勉强笑了一下。
沈炎这话还算不错，说的不是那么难听。
可是接下来沈炎的话就再次让他头疼了。
“但他现在不是自我陶醉，而是把自己的孙女也献祭给了他当年的荣誉。”沈炎道，“说的好听点，叫固步自封，说实在点，这是故、意、杀、人！”
沈炎说到最后，一字一顿。
陈振国的脑袋就像被人重重锤了四下，疼得几欲晕厥。
可他毫无办法。
如果沈炎只是个一般的小医生，他可以佯怒着呵斥两句，拂袖而去，这也算是对这小医生的一种保护。
沈炎不同。
沈炎是静安市的专家。
还是名誉专家。
就地位来说，比他这个市一医的老院长还高，而且还和郝平川关系不错，他现在赶人，怕是赶不走了。
沈炎怎么可能怕他？
“陈老。”沈炎盯着陈振国。
陈振国揉了揉脑袋，苦笑道：“说吧，沈专家。”
“如果这女孩最后因为这个病死了，你睡得着吗？”沈炎问道。
陈振国张了张嘴，叹了口气，苦笑着摇头。
“那不就结了。”沈炎笑道，“为了能睡个安稳觉，吃口安生饭，你就别拦着我了。
关老头孙女的病症是小事，治好就没事了。
真正出了问题的是这个关老头。
只要他的性子一天不改，苏省的医疗系统就会多一天存在重大安全隐患。”
陈振国深深看了沈炎一眼，脸色有些发白。
他之前的猜测没错啊。
这个年轻的专家，是打定主意要以卵击石。
而且，还要带上他。
不过他这七老八十的心脏居然加速跳动，他……隐隐有些兴奋。
他似乎又回到了年轻时，那意气风发的时代。
突然脑子里闪了一下。
他惊疑的看着沈炎，道：“你刚刚说什么？”
“什么？”沈炎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陈院长指的是哪一句。
“你质疑关老的时候，说他出了问题，我光顾着拦你去了，结果没细想。”陈振国严肃道，“你当时想说什么？”
现在是要对抗一个医学界大佬，这事可不是光凭着一腔热血就能做成的。
“我怀疑关老头是想自己治，结果因为他的刚愎自用，自己走错了方向，直到后面越来越严重，他才不得已求医。”沈炎道。
陈振国眼皮狠狠跳了一下，道：“这，这可不能乱说啊，你想说关老误诊？
你就看两眼资料，就找出了病因？
你确定前期西医能治？”
沈炎点点头，道：“嗯，的确能治，而且不难。
只是这种病菌很狡猾。
当然了，不难是相对来说的。
相对于普通医生来说很难，知识储备量和专业性不够。
可对于一个能进入准国医序列的西医泰斗来说，不难。”
“等等。”陈振国拦下沈炎，面色凝重，很是严肃的道，“你是猜测还是有依据？”
“自然是有依据。”沈炎道，“上去说吧，终究是要碰一碰的。”
“沈专家，如果真如你所说，关老误诊，能不能给关老一点面子。”陈振国不想把事情闹得太糟。
他还好，早就退休了，现在是反聘。
一辈子活到了头，豁出去也没什么所谓，但沈炎还年轻啊。
沈炎这么年轻就有这么高强的医术，是他平生罕见，他不希望沈炎折在这个地方。
那是医学界的重大损失。
尤其是对中医界而言。
他虽是西医，但中医神话沈老的传说，他是听过不少的。
那可是患者大福啊。
不曾想，沈炎却摇了摇头。
“和气生财嘛。”陈振国笑道。
沈炎道：“不是我这边不想好好解决，我看了一下治疗记录。
目前为止，关老都还在固执己见。
所以不解决掉他这个难题，想给他孙女治病，那是痴人说梦。”
陈振国脸上的笑容凝固，他现在算是明白沈炎为什么上来就要质疑关老了。
关老如同横亘在女孩面前的一座大山。
不翻过这座山，是治不了病人的。
“唉。”陈振国叹了口气。
这是一处好戏。
可是这出好戏，怕是没那么好看。
最起码对陈振国来说，他并不希望这出好戏上场。
这场戏唱完，不是沈炎这个医学界新锐夭折，就是关老这个医学界泰斗被驳斥得体无完肤，老脸无处安放。
不临时哪种结果，他都不想看到。
沈炎拿着资料，道：“陈院长，没事的，做事难免得罪人，不能因噎废食。”
陈振国点点头，在前边带路。
几分钟后，两人终于来到了病房。
病房里，不少医生在讨论。
医生中有中年有老年，看样子是一些骨干，在静安，一个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
不过他们讨论归讨论，每每说完一句话，他们都要看一眼他们中间站着的一个老人。
老人七十来岁，满头银发，看上去有些疲惫，但衣着举止很是得体，颇有领导风范。
看得出来，这就是关老了。
一般人拿捏不住这种大佬独有的气质。
一般人也没法让这些骨干们这么恭敬。
“沈专家来了。”陈振国喊了一声。
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他们看着沈炎，一脸狐疑。
“沈专家？就他？这么年轻？”众人一脸不解。
有人盯着沈炎看了一会儿，认了出来。
“这不是秦家那个女婿吗？”那人大叫了一声。
“秦家女婿？”其余人好奇道。
陈振国却是脸色一沉。
他当然知道秦家女婿是什么意思。
沈炎是上门女婿的事，他当然知道。
如果是一般的上门女婿，他可能不会知道，但三婚赘婿成了专家，他想不知道还是有些难度的。
可沈炎的医术让他打消了对沈炎的另类看法，然而，他是他，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他看向众医生，目光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
很显然，这帮人都对这个身份很是鄙视。
“陈院长，怎么回事？”关老眉头微皱，有些不悦的扫了沈炎一眼。
“关老，这位就是我说的沈专家沈炎，他的医术很高明。”陈振国说着看着沈炎，道，“沈专家，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国医关老，关沧海教授。
关老啊，沈专家可以说是我们静安最好的专家了。
您路过此地，我要不把最好的专家请来，那有故意怠慢之嫌呐。”
“路过？”沈炎眉毛一挑，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也有些好奇，鼎鼎大名的关老为什么要跑到小小的静安来求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