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相尽皆落入沈炎眼中，沈炎淡淡一笑，懒得和冯建忠扯皮了。
马上就要看到病人了，谁是人，谁是鬼，一会儿自由分晓。
“走吧。”冯建忠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是无话可说，扫了他一眼，冷声道。
张林初和病人家属带路，其他人跟在身后。
秦若云和沈炎走在一起，她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沈炎知道她的矛盾。
她应该是想让他不要逞强，但又觉得说这话不能说，他好歹是个医生。
她之前答应了要让他活得更有尊严一些，还答应给他生个孩子，她不能自己转身就不顾他的尊严。
沈炎冲她淡淡一笑，示意她安心。
可秦若云怎么可能安心？
沈炎的医术在她看来，的确有点水平，但做专家还是不够的，而且，张林初说了，他那个当省专家中的专家的父亲都时候了没救，沈炎就是再厉害，不至于强过省里的专家吧。
沈炎才二十一岁啊。
二十一岁，绝大多数医学上还在医学院读书呢。
沈炎相对普通人来说，固然算是优秀，不是个废物，但对于专家来说，那就肯定弱了些。
可她不知道怎么说，只能跟着去病房，治病救人她也不在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人多分担点医疗费。
只能这样了。
秦若云看着沈炎的背影，轻摇了摇头。
过于自信，那就是自大了。
沈炎缓缓走着，他并在意秦若云给他打上什么标签，今天这个孩子，他既然知道了，肯定要施以援手。
别说他能治，就算不能治，那也要给病人一个尊严，让他能感受到医生的尽力。
让他知道，除了亲人，还有人尊重他的生命！
刚刚他卜卦的时候，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病人就住在普通病房。
之前本是住在重症监护室的，但由于价格昂贵，张林初就让人搬了出来。
没有精密仪器和专门的照顾，病人的情况自然是急转而下，孩子的父亲做苦力去了，病床前还有个小女孩守着。
小女孩大概六七岁，她照顾着哥哥，累了就趴在一边睡。
众人来到门口，沈炎看到了小女孩。
此时，她趴在了哥哥的病床边。
她的脸犹有刚刚干涸的泪痕，房间总共四张病床，大家都很安静。
冯建忠他们一堆人进屋的时候，病房里的众人有不接过伸出了食指，示意他们小声一些。
但小女孩睡得根本不踏实。
门口有一堆人站着，正要走进屋的那一瞬间，她如受惊的兔子，一下就惊醒过来。
“大家好，专家视察。”张林初冲病房里的人们笑了笑，开始大声的介绍，“大家好，这位是省保健局的专家，冯建忠主任。
他是省中医院中医内科的主任，曾经获得了……”
张林初的声音很大，甚至连隔壁病房都能听到。
秦若云紧蹙眉头，眼中很是厌恶。
可惜张林初站在了最前面作介绍，没有注意到秦若云的表情。
“……大家鼓掌欢迎！”
张林初说完便率先鼓起了掌。
病房里的人们也兴奋的鼓起掌来。
冯建忠背着手，冲大家点了点头，而后一张张病床走过去，伸出那软绵绵的手。
病房的人们抱着他的手使劲一阵摇晃后，冯建忠才来到那瞪大眼睛，很是惊慌失措的小女孩跟前。
女孩的母亲来到了女孩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对她说：“馨馨，快给这个冯爷爷跪下，求他救你哥哥。”
女孩懵懵的点点头，双腿弯了下去。
冯建忠仰着头，准备欣然接受。
沈炎大步来到女孩身边，将她扶住。
“沈专家，让她跪吧，这位专家说没救了，一定是我们没钱，我们可以跪下，我们有诚意，我们会凑到钱的。”女人自己跪下了。
沈炎叹了口气，看向女孩。
女孩盯着他，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没有喜怒，只有惊慌。
“起来说话。”冯建忠这时候才想到让女人平身。
张林初上前将女人扶了起来，他扫了沈炎一眼，道：“光会讲大道理可救不了人。
还是做点实际的事吧。”
言罢，他对女孩儿道：“孩子，你的愿望是什么呀？”
女孩眨巴了一下眼睛，随后摇头。
“你怎么会没有愿望呢？”张林初笑了笑，“这样，我送你一个芭比娃娃和一套新裙子，让你变得跟那个姐姐一样……看到那个姐姐了没有。”
张林初说着转身看向秦若云。
小女孩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
“像那个姐姐一样漂亮。”张林初道。
小女孩看到秦若云的瞬间，身子缩了一下。
秦若云看到她下意识的动作，眼睛红了起来。
女孩那小小的动作，她很是心疼。
“是不是觉得姐姐太漂亮，吓到了。”张林初笑了笑。
沈炎目光冰冷，碍于有小孩在，没有动粗。
不然的话，他早一脚踹过去了。
小女孩的希望是芭比娃娃？
诚然，很多女孩会喜欢可爱粉红的娃娃玩偶，可是眼前的这个小女孩连哥哥能不能活都不知道！
张林初无非就是想借女孩展示一下他的善心罢了。
在张林初眼中，女孩就是个工具。
就刚刚女孩的动作，明显是被秦若云的富贵气给吓到了，这是自小缺乏自信的孩子都会有的自卑感。
沈炎一把拉过女孩，脸上挂上了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道：“别怕，那姐姐是来救你哥哥的，她请了最好的医生来，也跟医生说了，免费。”
小女孩那只有惊恐的眼神变了变，出现了一丝希冀。
孩子母亲在一边不停的抹泪。
她知道沈炎说的最好的医生是谁，可这个最好的医生已经说了，她儿子的病治不好。
然而她也不好说什么，沈炎是在安慰她的女儿，她的女儿虽然年纪不大，但很懂事。
“别怕。”沈炎看向秦若云，道，“有纸巾吗？”
秦若云啊了一声，她没想到沈炎会问这个问题，回过神来后她马上打开了自己身上的斜挂着的小包，拿出来了一张干纸巾和湿纸巾。
沈炎接过来给小女孩把眼泪擦干净，道：“去姐姐那里，哥哥很快就能醒了。”
“沈炎，你不要胡说八道。”张林初怒道。
秦若云拉过女孩，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张林初见状，把声音压低了一点，道：“沈炎，我告诉你，你不要为了讨好病人家属就胡说八道。
你以为治病救人是靠鸡汤？
省里的专家都说了没得治了，你在这儿答应孩子什么？
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你和那些网上的学生们一样，只会空谈，实际上屁本事没有！”
沈炎目光冷漠，道：“一会儿是你给孩子看吗？”
张林初冷笑，道：“当然不是，是我冯伯伯。”
“那你在这儿说什么？”沈炎道，“不给人看病就滚开一点。”
“沈炎，不要太过分了。”冯建忠靠了过来。
“冯专家。”沈炎道。
冯建忠见沈炎叫自己专家了，眉毛一掀，有些自得。
他本想说一句你小子终于开窍了，可惜，晚了。
但碍于专家身份，他觉得自己要矜持点。
尤其是这里有很多人看着呢，他是在场级别最高的一个了，他得注意身份。
“其实你没必要来的，你不是治不了吗？”沈炎道。
冯建忠眼皮一跳，刚刚那点自得瞬间消散，他脸色阴沉了下来。
“是，的确是治不了，但专家到场就是为了给家属一个说法，不让你这种骗子得逞。”张林初道。
沈炎道：“我骗了什么？”
张林初一时语塞，他梗着脖子道：“骗秦小姐对你改观，以为你心地善良，医术不错。
我跟你说，你想多了！
专家在这儿，他给你把病断得清清楚楚，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别想在这里浑水摸鱼！”
“够了！”秦若云呵斥道，“张林初，出去。”
“秦小姐……”
“出去！”秦若云冷着脸。
张林初瞪了沈炎一眼，走到了门口，但并未走远。
“冯专家，可以开始了。”秦若云道。
“沈炎，你看，秦小姐根本就不信你，她还是想让我冯伯伯给下个诊断。”张林初叫道。
秦若云回头扫了他一眼，他马上噤声。
冯建忠笑了笑，道：“秦小姐，我马上开始，我先看看患者的病历，这个需要小张医生配合。”
张林初道：“我马上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