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罄仿佛又记起了当日与佟尚书的初次见面,他真的很殷勤也很周到,生怕雪地不好走,他还专门为自己备了一驾马车。然后自己出于好奇,偷偷拿了车上的曲谱,翻看了别人的信件。只不过......
钟罄突然一把从姝晴手里夺过了那个茶杯,然后展示给了众人,而姝晴被这突然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傻傻的问向钟罄:“这又是怎么了?”
钟罄没有回答,而是将杯子转交到了林凤雪的手中。而林凤雪似乎也不是很满意,一脸嫌弃的看着手中被姝晴用过的杯子。
“你到底要表达什么?”对于钟罄的举动霍清远有些摸不着头脑。
钟罄淡淡一笑指着林凤雪手中的杯子问道:“这个杯子应该是谁的?”
众人都被钟罄这奇怪的问题问的愣住了,良久中村才答道:“这个杯子本应该是客栈的,可是既然凤雪现在住在这里,这个杯子也就应该暂时属于她的。”
钟罄摇了摇头道:“可是前些日子姝晴不也是住在这里吗?那这个杯子为什么不可以是属于姝晴的呢?”
在听完钟罄的问话后,霍清远想到没想就脱口说道:“那是因为这是客栈,每一间屋子里的东西都只属于当日暂住在这里的客人。”
钟罄满意的鼓起了掌,随后又将地上的碎片捡了起来,继续说起了自己的见解:“各位,当日我拿走这份乐谱的时候,车上刚好有着佟尚书与金苓公主两人的信函,内容就是专门在讨论这长恨歌,而且当时这长恨歌就是与这两封信函卷在一起的,所以我就顺理成章的把它当做了佟尚书的东西。”
“可是这有什么不对?不就应该是如此吗?”霍清远打断了钟罄说道。
钟罄摆了摆手道:“霍兄能说的出杯子的归处,为何就参不透这长恨歌?若是当时只有两封信,没有这长恨歌,那么两人在信函上的对话成不成立?”
霍清远想了想道:“那自然也是没问题的,信函吗只是要描述一件事情,跟有没有其他的饰物无关,除非是信里会特别叮嘱某些一同邮寄的东西。”
钟罄对着霍清远竖了竖大拇指接着道:“那就对了,那这份长恨歌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了,我想应该有很多人知道我这个人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所有若是事先在车厢里放入一卷长恨歌的话,那么八成会被我拿走的。”
林凤雪窃笑一声道:“那自然是,你这个人不要脸到了极点。”
这句话自然是另有所指,可是钟罄却假做不知道:“这也就是局为什么被我打开了的原因。”
而就在大家都沉默品味着钟罄这番说辞的时候,中村却突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钟罄,可是那也只是你的猜测,若是那份曲谱却是佟尚书的话,那也说的过去啊。”
钟罄摇了摇头很坚定的答道:“以前我不知道是因为我拿了人家东西心虚,可是现在我却敢打上包票,这乐谱绝对不是佟尚书的。”
霍清远好奇的笑道:“那你为何会那么自信了?”
钟罄又是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一闪身来到了霍清远跟前,一把将对方腰间的玉佩扯了下来。
“唉,你这又是做什么?”霍清远摸了摸腰间问道。
钟罄哈哈大笑了起来,将玉佩归还到了霍清远手里道:“我只不过拿了你的玉佩又没说不还你,你却那么着急,而佟尚书呢?我拿的可是能解开他劫走金苓公主的线索啊,为何那么长时间了他都不来想办法找我拿回,甚至在科举考试的这段时间内,他明明有的是机会,但为何却从没对我下手?并且你应该也可以观察到他的样子,真的对我们毫无戒心吧?”
霍清远抿了抿嘴,想起了前阵子的情况,确实如钟罄所说,佟尚书确实当时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去想办法拿回这卷乐谱,但是当时他却没有任何行动,这件事情确实让人怀疑。
可是随后他又摇起了头,不解的看着钟罄问道:“那我们去大金途中被两个贼人劫持索要长恨歌的事情该怎么解释?他们可能是说受命于佟尚书啊。”
钟罄冷哼一声道:“那根本就是误导我们的开始,很多人都知道我和你都不喜欢杀人,而当时在场的玄武更是不会随意诛杀比自己弱小的人,所以让这两个笨人来演这场戏是再好不过了。可是现在回头想想,若是你是佟尚书要去抢回对自己有威胁的东西,会派两个那么笨的人吗?”
霍清远皱起了眉,随口答道:“自然不会,不过当时我也并没有怀疑过佟尚书,原因也是你所说的这一点,这两个贼太笨了,若是要这样的人出来做事,那十件有九件是要做砸的。”
钟罄笑了,用手指了指霍清远道:“所以当时这幕后的人的目的并不是让我们怀疑佟尚书,而是为了佟尚书在我们心里暂时留有一丝凶手的印象。”
“哦?这话又怎么讲?”霍清远突然觉得钟罄所说的事情似乎很有趣,哪里有人会这么做事情的。
可是钟罄却似乎很是有信心的继续讲了下去:“第一印象是人很难抹灭的印象,而只要这个印象不断加深便会越来越难忘。”
说到这里,他又重新拿起了刚刚那个杯子,展示给了众人道:“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拿起这个杯子了,我想问一下大家,杯子上的花纹是什么颜色的?”
大家看了看杯子,异口同声的答道:“蓝色。”
钟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可是若我没有问这个问题,又有谁知道这花纹是什么颜色的呢?”
这回大家沉默了,因为尽管大家都在这个客栈住过,而每天也同样用着自己屋子里的杯子喝水,但是却真的没有人注意上面花纹的颜色,杯子本是用来喝水的,为何还要费心去关心上面的颜色呢?
而这个结果自然也是钟罄猜出的,他轻轻一笑道:“所以这就是我所说的印象,我想每天我们回来都会想到屋子里有杯子,而且喝水也要用这个杯子,但是若不是今天被加深了印象,大家可能到离开这个客栈的那一天也是不会注意杯子花纹的颜色的。”
此刻大家已然明白了钟罄要表达的意思,可是人心真的是很有趣的东西,钟罄也是如此,就在不久前他还是在怀疑着佟尚书,只因为他所说的印象在不断被加深。
“所以从何时开始你所说的印象被加深的呢?”中村摊了摊手问道,这个问题自然也是大家都关心的。
“我想就是我解读曲子当中的故事的时候吧。”这次回答的并不是钟罄而是霍清远。
钟罄叹了口气道:“正是如此,而且现在我也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若是人的联想能力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此话怎讲?”林凤雪问道,因为他喜欢钟罄的一点就是那过于常人的联想能力,当初自己父亲的事也是多亏了钟罄将不着边际的一些事情联想到一起才解决的,所以他并不喜欢钟罄这么说。
钟罄长舒了一口气道:“可是确实是如此,因为联想能力太好也会被人利用的,就像霍兄所说的,他明明只解读了琴谱中的意思,可是我却偏偏想到了佟尚书家里的四副诗画,进而又想到了他是以此修改曲谱中的内容,指示金苓公主进行逃亡。”
霍清远倒吸了一口凉气道:“难道这些也只是假象?”
钟罄苦笑着答道:“我想真正的逃亡办法并不是假的,这曲谱所隐含的意思也不是假的,只不过凶手只是把自己做的事情嫁祸到了佟尚书的头上而已,起因也是因为他从那四幅画上面找到了犯罪的灵感。”
霍清远眯起了眼睛,事情好像真的如钟罄所说的,一路上都是凶手只是给了一个小小的引导,而他们却一直自己在往里面钻。
“可是信的问题要怎么解释,那不是姬杨的亲笔信吗?”中村忽然想到了信的问题。
“信?只要我肯付钱天下会模仿字体的人应该多的是吧?况且那天我和霍兄见到的那个妇人到底是不是真的与姬杨家有关系我们也没有查证,信也是我们自己找人家要的,所以才会把一切说的顺理成章。”钟罄从怀里拿出了那封信,笑着说道。
所以说印象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它不但可以帮助人很快的去接受一切,也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推翻一切,一旦印象消失了,理智可能就会取代其去将事情的本来面目看的更加清晰。
“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了?可是还有一点我不明白,当时在愁云涧的时候,那黑白无常鬼可是奔着杀死我们的心去的,他们的口供可是也是直指佟尚书的,总不能他们也说谎吧?”霍清远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钟罄叹了口气道:“不错,正如你所说,他们说的确实是实话。”
“哦?”众人又愣住了,那钟罄所说的前面那些岂不是都要被推翻了。
可是很快钟罄便摆起了手将手中的信晃了晃道:“难道雇凶杀人就一定要自己出面吗?杀手应该注重更多的是银子吧?”
“不错,只要钱到位,杀手是不会管雇主是谁,更不会在乎要杀的是谁的。”中村说道。
钟罄点了点头道:“那也就是说只要给这黑白无常寄上一封信,里面多塞上点银票这一切就可以做妥当了吧?而且霍兄我要纠正你一句话。”
“哦?什么话?”霍清远问道。
钟罄笑了笑道:“那就是即使他们当时是抱着必杀我们的决心,而我们就算当时真的技不如人也是不会死的。”
霍清远皱起了眉道:“不可能。他就不怕被我们揭穿真相?”
钟罄淡淡的答道:“可是当时我们手里的线索却足以揭露假象,若没有这些线索,又怎能报请皇上缉捕佟尚书呢?所以我们两个是棋盘上面必须要保留的棋子。”
既然是棋子就要走人操控,而无疑真正的幕后之人是个很会下棋的人,甚至只用钟罄这颗棋就横扫了一大片。
“那昨晚你自己说在窗口看到了佟尚书的船只这件事怎么解释?你的眼睛总不会骗人吧?”中村问道。
钟罄又无奈的笑了,随后还指了指床下道:“其实这是最愚蠢的办法了,只不过越是愚蠢的办法,有时候偏偏就越有效,若不是刚刚那阵风吹起,恐怕我也是想不到的。”
“哦,那风又给了你什么提示?”霍清远问道。
钟罄走到了窗户前面俯首看了下去,接着对几人说道:“从这样的高度如果跳到船上,船还会平静的向前行驶吗?”
中村也凑了过来,看了片刻后答道:“那肯定是不能的,即使你我这种轻功绝世之人,从这个高度下去也不可能似无物一般的落在船头,总归会使得船只震荡的。”
钟罄点了点头道:“所以佟尚书肯定也是做不到了,那也就是为什么我突然感到奇怪的地方,因为那个时候我所看到的船只是游走在平静的水面上。那也就只能说明一点,凶手算计好了一切,让事先准备好的船只和佟尚书一起经过了我们面前,只为了让我认为刚刚与我过招的是佟尚书。”
“那真正的凶手又去了哪里呢?你自己可是说过的,进到屋子里根本就空无一人,所以才直奔了窗边。”霍清远不解道。
钟罄冷哼着叹起了气道:“所以为什么我刚刚也说了这都是愚蠢至极的把戏,可是有时候过于愚蠢的招数我们反而不会去怀疑,凶手只要事先将窗户打开,然后趁我追入的时候闪身到床下就好了,根本不会有人怀疑。”
林凤雪摇起了手道:“可是他就不怕到时候你会乱翻一通吗?躲在床下根本就不是稳妥的办法。”
钟罄揉了揉鼻子道:“确实不够稳妥,但是在那种情况下却很有效。”
“为何这么说呢?”林凤雪继续追问。
钟罄道:“因为还是第一印象,当时的我已经把佟尚书当做了国贼,所以在第一时间看到屋里没人的时候,我肯定会跑去开着的窗户,而在看到了佟尚书之后,我也就本能的会以为他是从这里跳下去的了,况且那凶手的衣着与佟尚书更是一致,自然我更加不会怀疑了。”
“所以下一步本能动作就是追,想办法追上对方是吗?”霍清远截断了钟罄的话。
钟罄笑了笑道:“那自然是,所以在这件事中我们包括凶手都是过于聪明但却用了笨拙的方法,若不是还有一件事我事先就已经分析透了,恐怕还真的永远也想不到别处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