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唤作平儿的男子,站在钟罄对面,也不答话,将左手环平甩而出。
他的环是最简单的那种。一面握把,一面斧刃的半圆形弯环。
看似普通的一甩,用了天山派甩手环中“月折”的手法,在甩出的同时,左手最少作出了三次变向,据说当年天山莫长老,甩手环的技巧,连当年魔教专使暗器的“散花使”都自愧不如。
当然作为天山近身武器的环,甩手环并非主流,毕竟你将武器甩出,若不能一招毙敌的话,你也只能任人宰割了。
而此时,他将环甩出,人也随之向右偏移一步,右手,拳上肘下的天山冲环,朝钟罄急驰而去,对于近身的环,天山门内对身法的要求很高。
他的速度也很快,七八步的距离,在甩环呈抛物线状到达钟罄身体右侧的时候,他的人也已奔至钟罄面前。
钟罄若是要躲开这一击,必定要向左侧横移,那样正中他下怀,他相信自己的“冲环”定能冲破钟罄的身体。
他放佛可以看到他将要得到的一切,喜悦,在那一刻充盈着他的内心。
突然他的表情凝固了,因为钟罄没有如他预料般的向左移。
站立不动的钟罄,仿佛不能动般的站在那里,在林音儿看见那环离他越来越近,不紧为他担心的时候。
钟罄动了,很简单的一个动作,钟罄向前迈了一步,不大不小,不急不慢的一步,就这一步,却让那平儿心里跌进低谷。
虽然钟罄仍被那环割破后背,但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钟罄的刀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劈向对方。
其实平儿自己不知道他甩出环的那一瞬间,他已经错了,他的意识很好,他的预计也完全正确,若是钟罄向左侧横移,不论如何都躲不开那一击的。
可他毕竟江湖经验太浅,若是赵白风或赵鹏风就绝不会如他这般的速战,钟罄已是强弩之末。他们会慢慢的熬干钟罄的最后一丝力量,以寻求机会。
可他没有机会学习了,因为钟罄的刀已劈向他的脖子。
“小心。”刘如功的喊声却已经晚了。
钟罄知道自己只能在出一刀,所以手上丝毫不曾留力。
血喷了钟罄一脸,钟罄一击之下将他的脑袋斩了下来。刘如功一旁的少年大喊一声冲上前去抱着那无头少年倒下的尸体,泪也流了出来。他不能忍受上一刻还一起谈论武功的师弟就这样死在自己眼前。
可江湖就是江湖,江湖是用无数人的血写成的,年轻人总要付出代价之后,才能明白江湖正正的含义。
刘如功看着自己第一次带出山门的弟子死去,心中也不禁黯然,虽然他的资质平平,但很刻苦,依稀记得在每个清晨在练武场练习的少年。
刘如功让那哭着的少年抱着那失去生机的尸体,转身对林音儿说:“麻烦林师侄同静一师太讲,刘某有些需要回师门料理,就不打扰了.”
林音儿也能明白现在刘如功的心情便轻轻地说:“刘师叔,请节哀,我会转告师傅的。”
刘如功离去的时候看向钟罄道:“唐公子,此事我天山不会就此罢休的。”
钟罄站在那里却不曾言语。
丁西尧看今日已经无力做些什么,自己也应该早早回去同师兄说下此事便同林音儿说道:“林师侄,跟你师父说声,老朽也回师门去了。”
林音儿道:”丁前辈好走。”
说完便向走向钟罄“唐公子没什么事情吧。”
钟罄摇头道:“还好。”
林音儿道:“我看唐公子伤势不轻,不如在峨眉山多待几日,在行赶路。”
钟罄心想还有八日才到时限,而自己离唐家只有五天的路程,自己也有伤在身,在路上如在遇到惦记自己之人,凭现在的自己也不能再战,更何况林音儿的这般好意便道:“那就麻烦林姑娘了。”
林音儿心下一喜道:“那我们这就上山吧,这里之事也需要向师父交代一声。”
钟罄道:“林姑娘稍等,我同沙有几句话要说。”说完便朝美雪走去。
蛊毒派诸人已经离开,但廖叮儿却还在美雪身旁,廖叮儿将血线虫交于丁西尧让其带回交给她师傅。并让丁西尧为其带话就说。自己想在这江湖上游历一番,顺便寻找丁春秋想要的雪蟾。
赵鹏风走的时候若有所思的看向廖叮儿,但廖叮儿却无事般的站在一旁。
美雪见钟罄走来,迎了上去:“别问我为谁做事,那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以后你就会知道一切了。”
钟罄听美雪这般说,只是一笑:“你的伤是这位姑娘治好的么?”
廖叮儿如小家碧玉般的盈盈一辑,用那清脆的声音说:“唐公子,称小女子叮儿便可。”
这时林音儿却走了过来:““毒仙子”廖叮儿?”
廖叮儿呵呵一笑:“叮儿有礼了,姐姐真是漂亮,看到姐姐,叮儿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美人,在姐姐面前,叮儿怎敢称作仙子?”
这番话承认了自己是“毒仙子”。却又捧了林音儿一番,林音儿这般女子当然不在乎这等身外之言,可一来,钟罄再此,二来,这廖叮儿本就是七大之一,这话说得,令林音儿对她心生好感。
钟罄对美雪道:“沙,你打算去哪里?”
美雪的如光变的柔和道:“去找一个人,完成一桩心事。”
钟罄道:“那他日若你我还能相见,定要畅谈一番。”
美雪囔囔道:“应该会有那一天吧。”
美雪与廖叮儿便与钟罄,林音儿等告辞离去,走时,林音儿竟与美雪同时回望,又同时避过眼去。
两个人的路,就此展开,他们都不曾想到,再次相遇之时的情况是如今的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你好像很着急?”廖叮儿骑在马上很悠闲的看着走在一旁的美雪道。
美雪连看都没有看向她道:“嗯。”那声音低的几乎以廖叮儿的耳力都听不到。
廖叮儿一肋缰绳将马停下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好不好。”廖叮儿自己都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看到这家伙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时,自己就会有想用马鞭抽他的冲动。
美雪也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骑在马上望着他的廖叮儿。
他放佛能感觉到廖叮儿那面纱之后,略微鼓起的小嘴。
依然用那在廖叮儿眼中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声音道:“你这两天给我服的药中的蛊虫,效果如何了。”
这话一从口中说出来,廖叮儿竟忍不住的慌乱起来,他知道了?他什么时候知道的?那他为什么还要喝下去?这些问题在廖叮儿脑中闪过。
美雪看到廖叮儿那略显慌乱的眼睛忍不住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就要到了,要是今天天黑之前,你还没有什么成果的话,那只怕,你的救命之恩,我也没办法报答了。”
其实美雪不得不承认,廖叮儿那慌乱的眼神,真的很迷人。
而廖叮儿听到美雪的话以及那笑容之后,不觉一呆:“这家伙不会是白痴吧。”
美雪也不等廖叮儿说话,便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
在美雪不语,廖叮儿的埋怨声中,在太阳下山之前终于到达这个小镇。
就如同四天前美雪离开时一般,夕阳渐渐的落下。
“你到底来找谁的?”廖叮儿在美雪第n次无视她的话之后,忍不住大声吼道。
想想也是,廖叮儿是丁春秋的爱徒,在蛊毒派,除了几个长老之外,谁敢给她脸色看,就算如蓝媛那般大长老的女儿,廖叮儿也是直接无视她,让我为你动气,你还不配的样子。
可对美雪自己却无论如何,做不到无视他,也许因为五年前那件事吧。这个混蛋,突然脑子蹦出一个想法,他要找的人不会是那个“小狐狸”吧?
美雪刚从掌柜的口中得知,沙秀儿随一个贵公子及其下属在昨天一同离去了。
秀儿走了。美雪心中有些失落,她放弃仇恨了吗?自己本打算将命还给她的,美雪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要做什么了,自己在自己的人生自由之后,突然变得迷茫起来。
廖叮儿看着突然不知所措的美雪心底不知怎么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就那么跟着美雪在酒店内找了张桌子坐下。
廖叮儿就那么坐在一旁看着美雪喝酒,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美雪酒量很好,在第一次用剑刺死一个人的时候,他就喜欢上酒这种东西了,以后每次任务之后他都会找个地方喝酒,直至沙秀儿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以后。他就在没有醉过。
“小兄弟,陪老人家喝一杯?”旁边一个约莫五十岁的男子拿着酒杯在美雪的一旁坐下。
这男子额骨略高,双目又似深陷在眼窝之中,不似中原人士。他走路给人的感觉像飘过来的一般,让人一看之下,就觉得这人如同游魂。
其实廖叮儿一同美雪进这酒馆之后,就注意到这个男子了,虽然衣衫普通,也有些破旧,但他握杯的手,修长,惨白,不似人类的白。应该是练了某种武功所致。
所以廖叮儿对他一直有所提防,见这男子走了过来,放在左袖中的手,捏成兰花状,只要这男子有所动静,廖秀儿会毫不犹豫地将其击杀。
那男子就像感觉到廖叮儿的动作一样,摆着双手对廖叮儿道:“小姑娘不要误会,我不过是看小兄弟,酒喝得如此豪爽,想过来陪小兄弟喝两杯而已。”
“中原武林有句话叫酒逢知己千杯少不是?”这句话确是对美雪所说。
美雪也不答话,抓起酒坛就给那男子倒上一杯,自己却抓着坛子喝了起来。
那男子却是微微一笑,将手中之杯,扔在一旁,抓起另一个酒坛,喝了起来。
两人同时放下酒坛。那人看着美雪喝光的酒坛大笑:“好,好,小兄弟酒量惊人。”
美雪也不答话问道:“你还能在喝么?”
那人道:“能,怎么不能。”
两人便又要了些许酒,也不说话,只是一杯杯的喝。
廖叮儿也不说话,只是坐在一旁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不停的喝酒。
美雪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怎么这么能喝,只是把酒馆老板高兴得够呛,在廖叮儿丢下能买下他小店的钱之后,这两人差不多喝光了他所藏的所有好酒。
廖叮儿一边在心里骂美雪是猪,一边扶着美雪向上面的客房走去。其实这种事本可以叫小二做的,可廖叮儿不知为何,偏要自己去扶,却在心里骂美雪这么重。人有的时候会作出些奇怪的事情。
而那人在廖叮儿的示意下,也被小儿抬进一旁的客房。
廖叮儿看着躺在*的美雪,突然突发奇想,将美雪的鞋脱下倒扣在地上,试探着问美雪:“你叫什么?”这种小女儿做法,要是让当时开玩笑般在一起说这话题的师姐妹知道,定会笑到晕厥过去。
谁知道美雪竟真的道:“美雪。”
廖叮儿也没想到美雪真的会回答,吃了一惊,刚待再问。
美雪却继续道:“你是混蛋……你还恨我么?我……还给你,你。走了,你不……恨我了么?这些年来,我真的很。累,很……累。我不想杀人的,你走了,我该怎么办?我该做什么?除了杀人,我可以做什么?”就这样呢囔着睡去。
廖叮儿痴痴的看着那被风沙磨砺出的刚毅面庞,他有很多故事吧?
手不自觉的摸上自己的脖子,哪里有道淡不可见得疤痕,“你还记得五年前,你用剑指着的那个女孩吗?”“你对她说,你丝毫看不出在她飞扬跋扈的表情下那张脸的美丽在什么地方?”“你指着一旁那个小狐狸的笑脸对她说,你永远都不会像她这般正常的微笑。”
自己就因为那句话,才整天一副乖巧,嬉笑的样子吧。
从那天起自己就告诉自己“要让这男人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