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钟罄命的是钟罄最大的苦楚,人生无常,钟罄不会想到自己的顽疾救了自己一命,就算他知道,他也会情愿不要这顽疾吧。
他现在弓着身子,颤动的左手带动着他整个身体,像风中的落叶,摇摇欲坠。
众人心中都认为这是那一剑的副作用,逆天之力是要付出代价的,白暮云面色也恢复正常,就象一把宝剑,你知道了它的缺口,它对你的危险就不值一提了。
他这么想,可凌长运不会,幽百鬼死了?他对钟罄的恐惧一时间无以复加,这男人会杀了自己。
在他最恐惧的时候钟罄竟呈现出痛苦的样子,他下意识的对剩余的两人说:“杀了他。”声音有些发颤,也有一种癫狂的感觉。
话刚说完,钟罄猛地抬地因为弓着身子而底下的头,那双眼中的光芒,让凌长运觉得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与那双眼睛,那种无助,恐惧是凌云城少城主的他从来没有面对过的。
他下意识地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一件他握住,仿佛就能驱散所有恐惧的东西。
首先需要简单的形容下那件东西,它的长度是一个成人掌宽的两倍,也就是一个成人,例如凌长运握住了他的一半,从露出的一半你可以看出它呈圆筒状,两指粗,颜色是棕色,象木质材料。
和普通的筒状暗器没什么区别,不入流的小角色常用的那种,轻轻的按动按钮射出钢针,射程短,速度慢,数量小,但凡有点名头的暗器高手都不会使用这种东西。
岸边大多数人不解,也许凌长运疯了,也有人认为这是特制的,应该会比较厉害,毕竟凌云城少主不可能拿出那种不入流的东西。
脸色变了得人数不多,却都是身份高贵的人,方楚耀、周佑、白暮云,以及在暗中观察的一些人。
钟罄看见凌长运把那个好似木筒的东西对着自己,他努力用右手握住自己的剑,却发现,自己很难握牢它,左手的痛,带动他的整个身躯发抖。
女人的嘶喊声传来“不要。”那声音在这明媚的湖边竟有种伤感,马灵儿的人也向钟罄掠去。
她脸上是一种惶恐,眼睛看着钟罄,那眼神让钟罄觉得很温暖,那眼神让钟罄觉得自己要死了,可他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那笑容是对着飞掠而来的马灵儿,从今以后,这女子的命,便是他的命。
巫鑫神色复杂的看着奔向钟罄的马灵儿,她不明白,马灵儿为什么会这样?为了凌长运手中的木筒?她不知道那木筒的奇特之处。
但她看着马灵儿的身影,心里感慨万千,那身影好美,那奔跑的身姿比自己的舞蹈要美好多,她要冲到那站在湖边的身影前,为他拦下那个看似暗器的木筒么?
沈一舟轻轻的说了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啸器。”那声音有些低,像是喃喃自语。
江湖有很多人,多到你没办法数清,但更多的是武器、武功,每一种武器,每一样武功都有名字,剑有:鱼肠,莫邪。刀有:夺天,竞艳。枪有:鬼御,火龙。
武功更是各式各样:霸天刀法,屠龙剑法,灭天棍法,很多很多。
说的兵器都是绝世兵器,而说的功法都是不入流的功法,名字很威猛,并不代表就真的威猛。
要说暗器,却说不出来那么多种,暗器,看的是使用者的手上功夫,就像幽百鬼的铜币,在他手上是杀人利器,也没有名字,因为你不会那种手法。
暗器,只有自动发射的才会有名字:暴雨梨花针。谈起令人变色的暗器,大多数人都会想起它,但它并不是无敌,在有防备的情况下,有人能躲过它,而且不在少数。
啸器,据说有十只,在数十年前被一个盗墓者从一个不知年代的坟墓中挖掘出来,由于它的卖相很普通,它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在一个普通的兵器铺内摆放,却无人问津。
直到一个急于复仇的少年,买了一只并用它杀死了敌人,它才第一次出现在人们面前,但并没引起太多关注。
死在啸器之下的人很少,真的很少,只有五个,第一个是被那少年杀死的仇人,那仇人名声并不算太大,所以严格来说,死在啸器之下的只有四人,第一个人之所以不能算人,是因为后面四个人的名气太大。
蒙古第一勇士,熬舒,金甲术据说已练到最高境界,据说十人发射的攻城巨弩也只能在他身上印出一点白痕,据说他可以不穿任何护甲一个人面对箭雨破开城门,毕竟他的年代有些久远,我们只能说据说,但最后一件不是据说,那就是,他死在啸器之下,他也是第一个死在啸器之下的人。还是据说,是一个百人队长得到它,并在手抖的情况下,射向了熬舒,具体情况不可考。
但当时双方交战,约十万人,你可以想象,人很多,厮杀最不缺少的就是声音,怒骂声,惨叫声,呻吟声不绝于耳,每个人脑袋里都是轰鸣声,而就在这时,一声啸声直冲云霄,那啸声竟将十万多军人的声音压了下来,声音隐隐好像动物的悲鸣,在哭诉上苍的不公。
这时候,才有人注意到,跌坐在地上的百人队长,以及他面前一动不动的熬舒。那百人队长握着啸器的手都有些泛白,熬舒死了,蒙古人一直认为那声啸声,是他们的草原之神对第一勇士的召唤,在他们看来,不可能有人能杀死熬舒。
“啸器”,也是在那一刻,它有了这个不算响亮的名字,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后来各大世家,帮派都到处派人寻找剩余的八支啸器。
侠,侠的定义很清楚,同时也很模糊,江湖上的侠,可以说不计其数,也可以说绝无仅有,江湖真正能被称作侠的很少,提起“仙侠”奕韵,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师出逍遥,他的外貌、人品我们不需多作形容,侠,能名动江湖的侠,也许有很多共同点,但最相同的莫过于武功高,你如果武功不够高,谈什么救他人。
弈韵的武功有多高?
当时逍遥的掌门是天逸子,据说,他接不住弈韵一剑,二十年的时间,奕韵四处游行,救过无数人,当然也杀过无数人,据说他很少出剑,因为值得他出剑的人二十年来不超过五个,据说他一人独闯魔教,曾与魔教教主向扬交手,胜负没有人知道,只知道弈韵割断了明月使一臂,交给了一个老农。夸张与否,我们不清楚,但当年,提起“天下第一侠”当属奕韵无疑。
说到这里,大多数人都应该知道,第二个死在“啸器”之下的就是“仙侠”弈韵,当时,江湖震惊,值得一提的是,那是一条闹市街道,有个卖菜的老妇人,对着弈韵发出了“啸器”。
死的只有弈韵一人,能射进金甲术的熬舒体内的“啸器”,却没有将弈韵射穿,当时很多人不解,而且,逍遥派将弈韵的尸体带回之后,只在胸前找到几个微乎其微的小洞,但那洞并不致命,令众人惊讶的是弈韵的体内没有任何暗器,只是弈韵的心脏消失了,当然,这也是据说,因人,很少人会去相信。
江湖,很少人敢称自己是第一,江湖何其大,能人何其多,第一,名头很少人可以把它撑起来。
但大内,却有名副其实的第一,大内第一高手,曹吉祥,他是皇上身边贴身的老太监,当年皇帝出征,南征北战,曹吉祥一直陪伴在皇上身边,他出手的次数很少,虽然在皇宫之内他被誉为第一高手。
他为数不多的出手之一是当时先帝兵败五里坡,当时,先帝身边只剩下一些老弱太监,被突厥七千人马包围,周世充来不及施救,就在他要自刎谢罪的时候,却听到明宗被曹吉祥救出的消息,当时周世充的惊讶可想而知,那七千人是突厥精锐,还有随军的突厥众高手,以及突厥国师托钵明瑞,周吉祥竟将明宗救了出来,后来才听说,那日,曹吉祥以一身金针击败突厥众高手,面对万箭齐射,他竟用那小小的针将射向面前的箭矢一一击落,那七千突厥精锐竟无人敢上前,曹吉祥带着明宗一人,从容离开,当然这也是据说,因为凭一己之力面对数万之众,从容离开,很难让人相信。
后来,周世充为这件事请教过曹吉祥,那老人只是笑笑说:“老朽只不过眼神好些而已。”据说,周世充不相信有人可以用金针击落军用箭矢,要知道,万箭齐发,不论你的眼多尖,手多快,都不可能全数击落,更何况曹吉祥身后还有明宗。
周世充本就是用箭行家,所以他私下同曹吉祥交过手,而那之后他对曹吉祥的称呼也有曹公公变为曹老。周佑听他父亲说过,若硬要为天下高手排名,曹吉祥的武功绝对在前三之列,天下没有他接不住的暗器,他的出手,当世罕见,当然这只是周世充的评价,但你依然可以看出周世充对曹吉祥的评价之高。
可曹吉祥死了,死在回乡的路上,死在他最精通的暗器之上,啸器,他没有接住,也没有用他的金针拦住那从墓中挖出的杀人利器,他的死也为啸器增加了名头,那时候为了争夺啸器,江湖可谓血流成河。
最后一个死在啸器之上的人是天扬真人,率各大派剿灭魔教的天扬真人,张三丰的师傅天扬真人,被誉为天下第一人的天扬真人,他的死,让江湖中人闻啸器之名变色,而那也是啸器最后一起出现在江湖中人的视线当中。
天扬真人也没有挡住那夺命的暗器,魔教一役,天扬真人连同年少的张三丰两人杀入魔教总坛,张三丰一人独战魔教八大高手,丝毫不退,天扬真人凭一己之力将当时魔教教主向杨击毙。张三丰也是那一战,在江湖上斩露头角。
据说,天扬真人的身上也没有暗器,他的心脏也消失了。
钟罄不知道这些,今日,他也许会是第五个死在啸器之下的人。
马灵儿不应该跳下来,因为凌长运虽然将啸器掏出,可他的潜意识里还有些疑虑,毕竟这支啸器,是他父亲给他用来保命的,哪怕是张三丰亲临,也能保住自己性命的暗器。
“啸器”,整个江湖,算上他手上的这支,也仅仅只剩下五只,实际上,它用来保命的用途,远没有你拿在手里的那份安全感重要。
拿着它,你就可以面对江湖上的任何一个人,丝毫不惧,可它只能发射一次,“天巧匠”何家都研究不出它的奥秘,据说,何家的人没有找到“啸器”连接的接口,就好像,啸器是一个天然长成的东西,只有前端的五个小孔,再强行打开之后,里面没有机廓,没有任何暗器应该有的东西,它的内里是空空的,只是据说强行打开它的何家长老,双手被冻残,没有人能想象,一个小圆木筒如何将一个巧匠双手冻残,所以这也是据说。
可以说,凌长运的内心,有些不舍,毕竟这把啸器太珍贵,可马灵儿的举动,让他想到了钟罄的种种,不论如何,这个人都要死。
那瞬间,要怎么形容,凌长运的手指刚动,钟罄的身躯就动了一下,很轻,加之钟罄身躯本就疼痛的颤抖,所以你根本感觉不到,凌长运射出了啸器。
但他确实射出了啸器,因为,在马灵儿将钟罄抱到亭台的水廊时,一声啸声响起,那声音,要说传遍整个苏州城不大现实,但半个苏州城却绰绰有余,
闻者勃然变色,他们也许没见过啸器的图片,可啸器的传说,他们总还是知道,可以说,苏州城但凡听到这声音的人,都向这里赶来,他们要看看是谁用的啸器,而杀的又是谁,谁值得用啸器去杀。
白暮云注意到,其实啸器的特点不仅仅是啸声,在啸声之前,凌长运与钟罄之间结成了一条淡不可见的白线,那是什么?空气,被冻住?白暮云想不明白。
啸声很伤感,像动物的悲鸣,也像亲人的分离,那声音使整个水榭亭台都沉浸在一种分离的哀伤之中。
马灵儿抱着钟罄,眼泪不住地流,那双灵动的双眼,此时让众人看着禁不住的心碎,那个抱着男子哭得像个孩子的女人,真的是江湖传言的那个“毒仙子”么。
马灵儿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现在大脑是空白的,她没有去想,她是真的爱上这个男子了,她为什么会爱上这个男子,她的脑海中只有三个字:他死了?他死了?他真的死了?所以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就像要把身体里的所有泪水都哭干净一般,她竟如此的像个孩子。
沙秀儿不是白痴,她从马灵儿的反应看出了钟罄可能要死了。自己才刚刚见到他,他就要死了?那一刻,沙秀儿觉得天旋地转,她从没有这种感觉,好像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一般。
她没有哭,她只是握住了手中的剑,向凌长运走去,一步一步,你可以看到一个颤抖的身躯,那颤抖包含着,伤心?愤怒?恐惧?也许都有吧。
她要杀了他。
周佑不想阻拦,可他不得不拦,在钟罄被射中的一瞬间,他没有考虑这件事的得失,他看向了沙秀儿,所以他看见了沙秀儿的目光,以及她手中的剑。
他的手还没碰到沙秀儿,他也只说出三个字:“沙姑娘,”迎面的就是一把剑。
沙秀儿一直很冷漠,他知道,但他从没见过沙秀儿这个样子,他也没想到沙秀儿会是这个样子,那眼神很冷,那眼中只有恨,那目光让周佑有些心惊,也有些羡慕,“让开。”
两个字,周佑不得不让开,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他继续阻拦,他将永远不能和沙秀儿成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