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居贤坊朝阳楼怡心阁。
徐梨儿一身青色束腰,外面还罩了白色雪绒长袍,此时正安安静静的坐在雅阁窗边,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默默发呆。
许久不见的和煦日光透过窗帷照在女孩红润的脸上,更显其恬淡倩丽,活脱脱画中人一般。
“你说他会不会来呢?”
女孩看着窗外,喃喃自语。
伺候在一旁的小丫鬟也是一脸的担忧:“小姐,要不要我再去镇辽侯府上......”
“不用去,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就算是来了,也只是说两句话便好,吾不想要遗憾终身罢了,至于结果倒不是那么重要。”
小丫鬟看了看默默发呆的小姐,只是暗暗一叹,已经和信王有了婚约的徐梨儿,徐府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为了镇辽侯而悔婚的。
且不论李元其人如何看待此事,是不是对小姐有意。
单凭一个亲王,一个镇辽侯,怎么选?徐府想必很清楚。
————
镇辽侯府。
“大人,这是谍影卫收集上来的关于刑科给事中毛士龙、大理寺少卿惠世扬家宅中人的贪赃证据,”刘贵将帖子奉上。
“只有他们两人,左光斗呢?”李元将折子翻开,低头去看。
“毛士龙、惠世扬京城之中未曾见到直接参与到聚财与揽官的事件中,但是其位于家族中的族弟, 亲属依凭着两人在京城的关系, 横行乡里,为祸一方倒是证据确凿, 至于左光斗......”刘贵看了李元一眼:“其人清廉,对家人的管束也极其严格,短时间内想要找到证据,会出纰漏。”
李元放下折子, 里面关于毛士龙和惠世扬家中族人贪赃卖官的事迹罗列的极为详细, 已经具体到了日期、官位,时间,经手人。
“通过这个,扳倒惠世扬和毛士龙两人倒是不难, 至于左光斗......”李元轻轻靠在椅子上, 闭目沉思。
“大人,要不要末将派人,”刘贵抬手一横, 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椅子上安坐的李元没有睁眼,而是沉声道:“当初你将杨涟埋尸辽东,靠着建奴肆虐的空挡给瞒了过去,这次没有这么好运,动动脑子,不论什么事,要有十足的把握再去做!”
“把这些证据,派人交给魏忠贤, 让他那些爪牙都行动起来, 平日里胡乱攀咬的劲头都拿出来,争取三日之内把惠世扬和毛士龙扳倒, 至少避位待参!”李元直起身子, 抬手指了指刘贵,对其道:“至于左光斗, 其人过正, 找污点会自讨苦吃, 不要动他。”
“大人?”刘贵有些疑惑。
“人生在世, 为人过正不是什么好事。”
李元并不愿意对青史留名的纯臣大儒动手,但是情势所迫, 不得已而为之啊!
左光斗为官数十载,家中清廉无余银, 往日结交无锦衣,皆是素袍白丁,朝中好友寥寥无几,这样的人,就算是叶向高,也是心怀忌惮,不会深交的。
这样一来,司法司会审,除了你一个左光斗, 其中两人都被弹劾,你说, 你左光斗是不是立刻显得格格不入!
你是收了魏忠贤的好处?还是和众同僚之间有嫌隙?
皇帝不说,叶向高疑惑,那么众多同僚和想要上位者都会自发的将左光斗拉扯下来!
李元好似不愿意多说, 抬手道:“你去吧,将此事速速办妥!”
等刘贵离去,李元才抬起头, 眸中全是矛盾和无奈:左光斗为人过正,得罪的人就会太多!
沉默半晌,李元才拿起桌子上的一封来信,脸色稍微轻松一些:因为熊廷弼要上京了。
作为叶向高联合楚党和浙党的交换,叶向高必须腾出一个内阁的位置给楚党人员,那么楚党大佬熊廷弼就是不二人选。
曾经久镇辽东,立下赫赫战功,又是经年老臣,历任两京兵部尚书,论资历完全够入阁的。
当初上京之前,李元曾经给熊廷弼去信,陈述京城局面, 力邀其上京,趁此机会, 也许能够真正东山再起!
一旦熊廷弼入阁掌权,那么李元在京城的局面将会瞬间被打开, 不再是孤军奋战的窘境。
至于熊廷弼会不会拒绝和魏忠贤等权阉合作?
以李元对熊廷弼的了解, 文武隔阂,权阉乱党在其眼里远没有建奴那么可怕,与其相交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心理负担!
后世的记忆里,李元记得熊廷弼身死之前,还给魏忠贤贿赂万金以求活命......虽然未能成行,但也能够一窥其内心行事规矩了。
正在此时,门外薛勇的声音响起。
“大人,曹大人和卢将军在门外求见。”
“进来吧。”
李元话音刚落,曹文诏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定国,过几日我们就要进宫拜见皇帝,具体是个什么章程,今晚吃酒,你顺便给我们说道说道,”曹文诏依旧甲衣锦带,一进门就自顾自的做到距离李元最近的椅子上。
“吃酒就吃酒,章程什么的,卢建斗比我懂的可要多了,”李元一脸的无奈,卢象升正经士子出身,虽然如今走了武将官途,但是人家实打实的举人出身,比之李元要强上不少。
“不过话说回来,”李元身色一肃:“上殿面圣,可能问及辽东筹谋及对策,可要好生准备。”
筹谋问策,在李元第一次入京面圣的时候就是重要的考核一关,当时李元提出的三条防线论,后期又与提出十胜十败论,也算是让其声名鹊起的另一重要因素。
“辽东筹谋,吾已准备了十数年,无一日懈怠,”曹文诏向来筹谋在前:“关键如今辽东大定,吾等皆无用武之地......”
“此事吾早有筹划,”李元直起身子,看了看两人:“卢建斗若要继续建功,可带兵马前去山陕,会合山陕总督韩爌,龙城以北,战事频繁,不论是蒙古大漠还是西北羌人,皆有劫掠侵入之事!”
“山陕......”卢象升点了点头,对于山陕他有些陌生,但是韩爌还是熟悉的,这样也有人照应,建功立业不在话下。
“至于老曹,你先跟着我在辽东蹉跎几年再说,如何?”李元说话时候笑语盈盈,但是眸间却是一边澄净。
他要将曹文诏留在辽东,有大事要做。
至于卢象升,还要在外面锻炼几年,猎户卫让其带领也可以以战养战。
“辽东事已毕,定国......”曹文诏心中一叹,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