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杰,传杰过来一下。”
“唉,夏掌柜的您找我有什么事儿?”传杰滴溜溜的跑到夏元璋身边,看着茶杯里水已见底,茶壶里的水温度尚可,他便询问道,“掌柜的我给你添点儿水?”
夏元璋允诺了一声,传杰利索的给他茶杯里添上水,又把茶壶添满了放在一旁,机灵的样子很让他满意。
“传杰呀,前几日我和你说过,做生意的要怎么样,你还记得吗?”
也就一句话的事儿,传杰怎么可能忘了,“夏掌柜,您告诉我做生意要多听、多看、多学,不断地积累知识技艺,所谓要活到老学到老,怕的就是不学,学了总不会嫌多。
学过的东西可能一时半会儿用不上,那不要紧,艺不压身,要到用时再学就来不及了,您看我说的对吗?”
夏元璋满意的点点头,“一字不差,看来你没少用心。不过用心好呀,有些当学徒的,耐不了学艺三年之苦,学不到一半就不干了,以为做生意不过尔尔,错了,大错而特错。”
本来还想举一个例子的,可是他突然想起了传武,当着传杰的面儿说他哥哥,这就做得不地道了。
“传杰,多听多看多学,咱们元宝镇的商号不多,生意也不算是太忙碌,你就更要抓紧机会了。
对面不是有日本人的商号吗?生意不忙的时候,把活计交给其他人,你去跟人家学学,看看人家日本人是怎么做生意。
多观察,人家商号里每个人的职责,发挥着什么样的作用,多去了解了解。”
传杰有些懵,掌柜的不是和日本人关系不好嘛,偶尔看见对面的日本人,虽然嘴上不骂,但是那迅速变幻的脸色他都瞧见了。
可换个角度想一想,了解日本人的生意,主动权就能落在他们手里。想要什么时候对付他们,那也就是一个念头的事儿,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夏元璋望着传杰进入日本商号的身影,心中却在冷笑不已。对付日本人,人人有责,而且对日本人还是他的竞争对手,那就更应该这么做了。
却说传杰进了日本人的商号,无论是那些毫不知情的商号伙计,还是那个日裔老板,在了解他想要学习的想法后,都没有为难他,也没有警惕他的意思。
一个半大孩子,哪有那么多想法的。
接连两三天下去,传杰不但认识了商号里的所有人,那个日裔的商号掌柜还送了他一本学日语的书,教他学习日语。
看得出来,那人很喜欢传杰这种聪明伶俐的孩子,而传杰在每天和夏元璋汇报学习情况的时候,也会顺便提起那位好心的掌柜,只是他没注意到夏元璋嘴角包含的冷笑。
在第四天傍晚,张虎和夏元璋碰头,把情况都了解到后,又在一处民居和陈乐童碰头。
“张副官,你这盯梢盯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呢?继续在镇子里耗着,手下的这些人非得憋出毛病不可。”陈乐童有些心急的催促道。
他手下有不少人原来都是土匪,自由散漫惯了。虽然狠狠的训练了一段时间,让他们记住了纪律,但是老憋着也不是事儿。
而在这元宝镇里,陈乐童为了不让他们留下蛛丝马迹,全都把他们关在院子里不让出去。没有任何娱乐,时间一长,就是正常人也得憋疯了。
张虎捏着烟自信的笑道:“陈排长,我今天就是给你带好消息来的。”
“嗯,有什么好消息?”
“这么说吧,这些日本间谍所在的日本商号,明天会起一批货物运送到三江口。我们确认的那六个日本人,明天都会参与行动。
你们半路上把他们全部一劫,做的完美一点。土匪谋财害命,非常合情合理。弄成无头公案,日本人就是怀疑,也没处怀疑。怎么样,消息不错吧!”
张虎把今天五支烟的份额抽完了,又点上了一支烟,就当犒赏自己的。
他对探听到这条消息感到十分得意,如果不派人站在敌人的内部,怎么可能听到这种消息。
而如果等对方做出举动后,再匆忙的做出应对,那就太过仓促了,出差错的可能性无疑会成倍的增加,哪有这种万无一失的好。
陈乐童眯起了眼睛,他也被这消息惊了一下,探听消息的难度暂且不说,但如果要让这伙人溜了,那他也得担责任。
而且,他本来还想着如果没办法,那他就带人半夜偷进去,把整个商号的人都一网打尽。但那样就显得太嚣张了,搞得人心惶惶,容易把官府的视线引来。
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那个差劲的方案,当然就被淘汰掉了。
脑海中过了一遍,陈乐童说:“张副官,如果情报属实的话,那我就回去安排行动了,绝不能让他们逃掉。”
“别急。”张虎拦住了他,“负责运送货物的,不止那几个日本人,还有几个本地伙计,他们要怎么办?”
陈乐童知道张虎这又是菩萨心肠泛滥了,不忍心看那几个人被无辜牵连,他只能无奈道:“张副官,不管怎么办,这几个人肯定是不能放回去的,不然我们前面的掩护就前功尽弃了。”
“那是鲜活的生命,而且他们也不是我们的敌人呀!”张虎站起身来,拍着陈乐童的肩膀语气坚定的说:
“陈排长,在不耽误任务的情况下,尽量留他们一命,哪怕你把他们抓回山寨里,当个苦力呢!”
陈乐童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无奈的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只要他们不给我们造成麻烦,留他们一命也无妨。”
他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儿,得罪袁鹏飞身边的红人。虽然他并不怕张虎说他坏话,但是当得罪的人多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那倒霉就离他不远了。
“好兄弟,那我先替他们谢谢你了。”张虎感激的说道。他当然明白,陈乐童能答应下来看在他的面子上。
这次请求之中,他并没有掺杂丝毫的个人利益。他不是那种唯利是图之人,做这样的请求仅仅就是因为他心善,纯粹的善良,不忍心无辜的人受牵连。
当然,这并不是圣母心,对于敌人对手,他一样能狠得下心。但是对于自己人,或者无辜之人,他就下不了那个狠心了。
他这种人只适合做文职,脑子灵活人又细心,办事稳妥。但是要做武职,那他非得崩溃了不可。
慈不掌兵不是说着玩儿的,明知发起进攻十有八九会阵亡。太仁慈心疼手下伤亡,不下达这个命令会导致错失战机。
而如果派人攻上去,产生伤亡的同时也会让人产生负罪感。心态好的,能调节过来的还好。
心态差劲的,要么因为负罪感把人逼疯了,要么就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杀人不眨眼成为变态的疯子。
陈乐童就没那么多事儿了,他心中的那点善良,在闯关东的路上早就被消磨殆尽。并且因为见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他还产生了一种漠视生命的性格。
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两个人,他谁也不在乎。
他连夜带人出了元宝镇,布下侦骑后便守在元宝镇前往三江口的必经之路上,等待敌人一头撞上来。
晨九时许,张虎的人带来了敌人已经启程的消息。
晨十一时,五里外的侦骑不断传来敌人赶路的进程。
午时一刻,所有人戴上了面具,张麻子的麻将土匪队伍重新出现的大地。
他们骑上战马握着骑枪,如一阵疾风直接把正在躲在树荫下休息的队伍包围了。
在二十多支枪的瞄准下,商队里也没人敢轻举妄动,一个个的像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
押送货物的管事听说过替天行道的麻匪,可他也知道土匪是不讲道理的,连忙拿出备好的一荷包银元,恭敬的往上递。
“各位好汉,我们商号就是做点小本生意,拉着的也是一些不值钱的山货烂皮子,拿些银元请各位好汉喝酒,还请好汉放我们一马。”
遇上一般的土匪,可能让他们再多掏些钱,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毕竟山货皮子,土匪拿着也没用,不如银元来的实在。
但是陈乐童他们这些扮作土匪的人,目的可不是说为了一些银元。
陈乐童都不带搭理他的,朝着身边的人问:“三条,人都认准了吗?”
那六个日本人,他们这些人都没见过,就是张虎手下这个一直盯梢的人记着。为了防止抓错人,还是要确认一遍的。
“大当家的人,就是他们六个。”
他的话音刚落,陈乐童动手的命令就下去了,而那六个日本人,在听到他口中的六字时,刹那间也反应过来了,这是冲着他们来的。
可惜为时已晚,他们每人都挨了一枪托,然后便被扑倒在地,这些人下手是不会给他们留一点机会的。
那管事陪着笑脸还要解释什么,就有人从松岛一树身上搜出了一把手枪,递给了陈乐童。
“左轮手枪,日本造的吧!都给我绑好了,带走!”
看着欲言又止的管事,和剩下的那八个伙计,陈乐童说:“诸位,赶着车跟我们走一趟吧!”
“好好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管事儿没敢讨价还价,一连说了三个好,然后招呼着剩下的伙计赶着马车,夹在队伍的中间缓缓前进。
只是他心中还纳闷儿,这几个人不是清国人吗?怎么看这样子,像是日本人呢?
可他们为什么从来没说过日本话,而是跟他们都说一样的汉语。
他想不明白,更让他发愁的是,落入了土匪手中,他们会面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