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在海浪中随波摇曳,随着离海岸越来越远,摇曳的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常念刚开始有些不适应,不久之后便也渐渐习惯了这样摇晃的状态。
运星娘根据她多年的经验,选好下网的地方,趁着天未亮,撒鱼饵,抛渔网,之后便是等待。
这个过程既枯燥又充满了无尽的期待和忐忑。
等待的时候,运星娘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干粮,喊道:“今心姑娘,你们也过来吃点儿东西吧。”
因为运星娘要撒网等忙碌,运星一直跟在常念身边,她虽然不像之前那般晕船,吐的昏天黑地,但还是精神不佳,常念看着她这样,心想估计还得配合药剂才行。
常念接过运星娘递给她的杂粮饼,坚硬、粗糙带着海鲜味是它的特色。
天边也在这个时候,渐渐露出亮光,常念一边啃着饼子,一边看着太阳缓缓升起,天空大亮后,常念才发现整个无边无际的海面上,零星的飘荡着几艘小船。
运星指着远处的船,说道:“娘,我看到束芳姐姐家的渔船了。”
运星娘:“她们今天也在这儿?看样子,今天我们的收获又不会很好。”
运星神情有些落寞的点头,“早知道。。。”
运星娘抬头望了望天,说道:“没事儿,既然如此,那我们今天早点儿回去吧,我看着天气也不好。”
常念问道:“运星,我们有钓鱼的工具吗?”
运星摇头:“这样的工具,对于我们来说,华而不实,所以没人会准备。”
常念:“哦,我还没海钓过呢,回去我整一个。”
运星:“就像是镇上的那些夫子说的,‘江上雪,独立钓鱼翁’的那个钓鱼吗?”
一直在外人面前有些高冷的羽淼突然问道:“你上过学?”
运星摇头,“没有,只是我们去镇上卖鱼的时候,路过私塾围墙下,听到里面的学子在朗读这个,我听到的。”
常念:“是呀,就是那个钓鱼。”
运星:“难吗?能带上我吗?”
常念:“当然可以呀!很简单的。”
那天收网比较早,收获的确如运星娘说的那样很一般,大鱼一条也没有,只有些小鱼小虾,感觉还不如昨天运星下小海找到的多。
运星见状,立马安慰她娘说:“娘,我们回去后,就去下小海,你不要担心,我们一定能攒够鱼税的。”
运星娘:“好,我跟你一起去。”
运星因为可以和娘一起去下小海,不适的乘船感受,都抵不过心情的愉悦,说话的音调都在上扬:“好耶,我们一起去。”
回程的航行非常的顺利,进入海湾后,风浪小了很多,海岸也越来越近,常念坐在船沿边随意的看着四周的风景。
突然,常念指着停靠岸的远处有个礁石上,问道:“羽淼,你看那儿,是不是有个人的上半身躺那儿?”
羽淼顺着常念指的方向看过去,也看到了有个人趴在礁石上:“你仔细看清楚,不是半个人躺那儿的。”
经过羽淼的纠正,才发现自己刚刚急着说的话有歧义,“哎呀呀,你懂我的意思就好嘛!”“去看看吗?”
羽淼回复的很干脆:“去。”
船靠了岸,常念、羽淼、运星先下了船,运星娘把船重新停进大溶洞中,之前她停放小船的小洞里面。
常念三人很快来到礁石上趴着人的地方,看到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子上半身趴在礁石上,下半身还浸泡在海水中。
羽淼先上前探鼻息,随后对常念说道:“还活着,不过很虚弱。”
常念一听还活着,就想把那个人拉上岸,等到把那人翻过来,扒开她脸上散乱的长发看清面貌后,惊呼:“杜若?”
“她怎么了这是?”
羽淼:“先带她回去医治,等她醒了你再问怎么回事。”
常念:“好。”“运星,我们能带她回你家暂住一下吗?”
运星:“当然可以,只是我们家没有空房子了。”
常念:“没事儿,让她躺我昨天睡的那个房间就好。”
羽淼弯腰抱起昏迷不醒的杜若往运星家走,半路上运星娘追上了常念她们。
常念再次跟运星娘说了现在的情况,希望能暂住一下,运星娘答应的非常爽快,还说:“你们放心住,那个空房间反正没人住。”
羽淼:“行,我们会按照市面客栈的房费给你们付费的。”
运星娘拿着东西的手瞬间握紧,“不碍事的,羽姑娘。”
羽淼:“目前来看,我们得等到这个人身体恢复后,才可能会离开;打扰你们时间会比较长,还需要你们的关照,我们也不会让你们吃亏。”
运星娘才回道:“好,那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羽姑娘直说。”
羽淼:“会的。”
很快到了运星家,羽淼把杜若放到床铺上,常念请运星烧点儿热水,把杜若身上湿的衣服脱下,用热水擦拭了她的身体,再给她换上在运星娘那儿借来的衣服。
之所以跟运星娘借,主要是常念的衣服太小,羽淼的衣服又太长,运星娘的身高跟杜若相差不大,所以才跟她借的。
羽淼放下杜若后,便牵出她的八夏,赶着去找救她的药,常念负责留在杜若身边看护,若是她出现紧急情况,给她施以针疗。
很快羽淼便赶了回来,熬了药,还好杜若还有微弱的吞咽反射,好不容易把药给她喂下,她的气息却依然非常微弱,到了下半夜,脉象没有丝毫的改善。
常念突然灵光一闪,问道:“羽淼,你说我能给她磨点儿龙涎香的粉末?”
羽淼一直闭着眼,双手抱胸,躺在长板凳上,听到常念这个提议,眼睛蓦然睁开,“试试。”
常念果断拿出昨天羽淼给她的龙涎香,一边磨粉,一边忍不住想:“昨天还说没什么地方能用它,没想到光速打脸呀!这么快就用上它了。”
给杜若服用了微量的龙涎香后,她的脉象立即有了些许的改变,不像之前那么细弱无力。
常念是完全没想到,这龙涎香能这么快的起效:“有改变!”
羽淼用左手的食指、中指跟无名指给杜若切脉,“看样子,隔两个时辰还可以给她用点儿。”
常念点头,“好,我刚刚给她换衣服时,还发现她身上有不少的伤,明天还得给她弄点儿外伤的药来敷一下;并且她的营养不良,比以前看到她的时候,还严重了些。”
羽淼:“嗯,你明早把给她开内服的药方,和外用的药写好交给我,我再去沧泊城里跑一趟。”
常念:“行,那你帮我张目,我这还是头一次给人看这么危重的病呢!”
羽淼:“你在这方面是有天赋的,你可以相信你自己的实力,不要胆怯。”
羽淼的鼓励,让常念在第一次面对这样情况的紧张心情,有些缓解,“好。”
常念几乎是每个半个时辰就会去摸一下杜若的脉象,随时都在观察着她的反应。
直到第三天,杜若才有了转醒的迹象,先是手指轻微的颤动,然后是眼球在眼皮底下转动,最后才看到她缓缓的睁开眼。
杜若睁眼看到完全陌生的环境,她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了。
常念看着她呆呆地望着屋顶,半天都没缓过神,忍不住开口问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及时告诉我啊。”
杜若的耳边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子声音,偏过头,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干涩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是?这里是?我。。。死了吗?”
常念听到杜若的问话,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起,“是不是我一身的死神气息,所以重伤的人,醒来看到她的第一眼,都会问,自己是不是死了?”
常念摇头:“这里是沧泊城的海边渔村,你没死。”
杜若听到自己没死,十分的意外,她以为自己掉海里肯定活不了,没想到,自己居然没有死。
常念听到她的声音那般的难受,给她端来了温水,“我喂你喝点儿水,润润嗓子吧。”
得到杜若的同意,常念才靠近她的枕边,微微抬起她的头,小心地把温水喂进她嘴里。
喝了水的杜若,感觉干裂的嗓子总算没有那么的火辣辣的疼了,道了谢。
这时羽淼端着药碗走进屋里,看到杜若醒了在喝水,说道:“你总算是醒了。”
杜若看到羽淼,又想起给自己喂水的这个人的声音很耳熟,试探性的问道:“你是常。。。”
常念没让杜若说完,直接回道:“啊,我叫常今心。”
杜若见常念这个反应,读懂常念眼中的暗示,压下心中的疑惑,顺势的说道:“多谢常姐姐的救命之恩。”
常念微微一笑,说道:“救你的还有羽淼,还有这个屋子的主人家,等你好点儿,能下床后,我带你去感谢一下人家。”
杜若:“好。”“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常念:“你趴在岸边的礁石上,看到你的。当时你的气息非常的微弱,是羽淼把你从海边抱回来的。”
杜若看着羽淼,同样一脸感激的神情说道:“多谢羽大侠的救命之恩。”
羽淼把盛着药的碗往常念面前一递,对着杜若说道:“药要趁热喝;而且你叫我名字就好。”
杜若想抬手接住羽淼递过来的碗,结果她的手抬到一半,脱力直接砸回床铺上。
常念接过羽淼递过来的药碗,“你重伤又严重营养不良,还昏迷了这么几天,肯定没劲,我喂你喝。”
杜若喝了药,常念去厨房里盛了一碗白米粥,米是羽淼去沧泊城给杜若拿药时带回来的,她说既然要在这里待到杜若伤好,日子肯定长,不可能天天吃运星家的粮,便买了些粮食回来。
杜若吃完加了毛毛盐的稀粥后,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常念拿着空碗回厨房,发现下小海的运星已经回来,因为要在她家借住,所以羽淼便先给了些银子给运星娘,她们家的鱼税是直接够了,运星母女俩脸上的愁云也淡去不少。
运星看到常念拿着碗进厨房,运星就想接过常念手中的碗,替她洗。
因为运星娘在运星面前时时刻刻都在教育运星,要感恩,要报答解了她们燃眉之急的羽淼等人。
但是常念没让,自己去院子里的井里,打水上来洗。
运星:“今心姐姐,那个生病的姐姐,醒了吗?”
常念点头:“醒啦,等她伤好些,能下床的时候,我介绍你们认识啊。”
运星笑眯眯的点头,“好呀。”
常念看着运星在处理她今天下小海的收获,非常不理想,问道:“你今天没跟你娘一起去下小海?”
运星摇头:“我娘昨天晚上脚痛病又犯了,所以今天是我一个人去的。”
常念:“是之前的那些人又欺负你了吗?”
运星摇头:“没,自从你上次帮我解围后,她们这几天都没来找我麻烦。”
运星放下手里的小海鲜,低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像是下定决心后,噗通一声,在常念面前跪下。
常念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连忙去拉,“你这是怎么了?”
运星抬头,一张小脸上全是泪水,“今心姐姐,求求你,帮我娘瞧瞧病。”
常念想把运星从地上拉起来,看她跪在水里,裤子都湿了,“你先起来吧,起来慢慢说。”
运星一个小孩儿,如今的常念还是拉的起来的,运星也是头一回知道,这个长的瘦小的姐姐,手上的劲,感觉比她娘还要大。
常念:“你娘知道你让我给她瞧病这事儿吗?”
运星摇头。
常念:“我可以给你娘瞧瞧,但我需要跟你事先说清楚,一你需要征求你娘的同意;二我刚出茅庐,医术并不精湛,能不能帮到你们,我没法跟你保证;三买药的钱你们得自己想办法。你听明白吗?”
运星点头,“明白,我现在就去跟我娘说,只要你肯给我娘瞧瞧,不管怎么样,我都感谢你。”
常念:“我能不能治你娘的病,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运星一双眸子里全是认真:“你能给我娘瞧瞧,我都非常知足的,我每次先让我娘去找郎中,她总是推三阻四;看着她每次痛的偷偷抹眼泪,我就很想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运星母女俩虽然日子过的很清贫,甚至是窘迫;但是她们之间的那种浓烈的亲情,很让人动容。
常念想,如果自己有那个能力帮帮这对母女,自己也是能感到快乐的,所以常念并没有推辞,只是不敢打包票,自己一定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