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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德银和杨氏围了过来,谭德财也大步走近。
谭德金抱着六郎,六郎裹得十分严实,只露出紧闭的双眼。
这是七朵特意让六郎装的。
“大伯大娘,六郎咋样啦?”杨氏满面关心之色。
徐氏摇摇头,没答话,径直往月亮方向走。
谭德银则问谭德金,“大哥,那二百两银子你们从哪儿弄到的?”
谭德金住了步子,紧紧看着谭德银,冷冷答,“是沈大人认识枫林堂的葛大夫,为我们做了保,迟些还。”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们谭家是近亲不如远邻,哼。”徐氏斜了眼谭德银夫妇,嘲讽的说。
谭德银和杨氏面色一讪。
杨氏讷讷道,“大娘,瞧您这话说得,我们又没沈大人那样大的体面,更没有许多银子,爱莫能助啊。”
徐氏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没有理会,牵着七朵往家走。
等七朵一家进了月亮门,谭德银和杨氏去了上房,谭老爷子不在,只有赵氏。
“娘,娘,大伯大娘他们带六郎回来了。”一进上房,杨氏忙低声说。
“听见了,六郎现在怎么样?”赵氏也压低了声音问。
杨氏撇嘴摇头,“谁知道呢,反正那眼睛还是闭着。没什么起色的样子。”
赵氏有些嘲讽的撇嘴,“这个家果然还是得分,这一分家,他们就知道省着点儿花钱,将六郎给抱了回来。要是没分家,他们就想着喝我和你爹的血,谁知道到最后要花多少银子呢。”
“不过。那二百两银子也够大哥他们挣了。”谭德银摇头,看似关心的话语,可表情却是兴灾乐祸。
“那我们也没办法,是福是祸,就看他们的福份了。不过也难说。等二霞嫁去林家,也许能讨林少爷欢心,让林家替他们还了那二百两银子也不一定哟。林家有得是钱,哪儿在乎二百两。”赵氏说得很轻松。
讨欢心?
杨氏看了眼谭德银,嘴角向上斜了斜,有着冷笑。
谭德银轻瞪她一眼。然后附合赵氏,“那也是有可能的。”
“对了,刘嫂那边怎么说?”赵氏转移话题。这是眼下比较关心的。
“她说好了,明儿带东西过来下聘,娘,您就等着收田契吧。”杨氏双手轻轻捏着赵氏的肩。喜滋滋的答。
赵氏高兴得咧嘴笑了。
六桔和二霞见到七朵和谭德金夫妇出现在院子里,小跑着迎上去。
“娘,六郎没事儿吧?”六桔和二霞异口同声问。
她们俩人也不知六郎生病的真实原因,一颗心紧紧的提着。
“进屋说。”徐氏低语。
六桔和二霞点头。
一家人回屋,将门闩上,谭德金将六郎身上的衣服拿了下来,他也睁开眼睛。冲着众人笑了笑。
二霞和六桔惊喜的笑,“六郎好了。”
“嗯,好了,温恩公的医术就是高明,用了人参,六郎才醒过来,可将我们吓死了。”徐氏温声说。
六郎假病一事,知道得人越少越好。
“我们也在家急死了,现在终于放心了。不过,娘,真的分家了,您开心么。”六桔拍着胸口轻吁一口气,然后拉着徐氏的手,兴奋的摇晃着。
徐氏笑着点头,“开心。”
七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咱们暂时莫要表现出开心的样子来啊,会让人怀疑的,不要忘了,咱们可还欠枫林堂二百两银子呢,哪儿能开心起来呀。”
“哟,是啊。”六桔轻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屋子里笑声顿时敛了去。
“爹,咱们去将粮食称过来吧,还有面粉腊肉咸鱼和鸡,这些东西咱们家都有份的。”七朵对谭德金说。
谭德金点头,“知道,我先将屋子整整,不然东西放哪儿。”
“我们来帮忙。”七朵、六桔和二霞三人都起身。
七朵家有三间屋子,六郎那间一直空着,暂时先收拾出来放粮食,等倒座盖好后再挪过去。
六郎屋子里只有一些简单的杂物,很快清理干净。
谭德金、徐氏带着七朵和六桔去上房分粮食。
听说要分粮食,赵氏脸色很不好看,又说了几句难听的,不过都被徐氏给堵了回去。
赵氏气得要死,可这粮食是早就说好的,不给也得给,只好拿了钥匙去开仓,并让谭德银和谭德财带着二郎、三郎、四郎帮忙过称。
谭家南面有三间倒座砌了专门放稻谷的粮仓,去年年景好,水稻丰收,五十亩田两季约收了一万七八千斤稻子,眼下大概还余有近万斤。
可赵氏只开了一间仓门,指了指里面说道,“就剩这些稻子,你们看着分吧。”
谭德金眉头拧起,问,“娘,咱们家只有这些稻子了?”
“只有这些。”赵氏肯定的答。
“可我记得还有两仓,您将那间仓打开我看看。”谭德金面色沉了下来,指了指隔壁粮仓。
赵氏立马像肉被割了一样,跳起来骂,“你这说得是什么屁话,难道还怀疑我说假话不成,去年拢共只收了那点儿稻子,天天几十张嘴巴张着等吃,这稻子天天看着没,哪儿还有两仓啊,你给我变一仓出来啊。
只有这些,你们要的话就称,要是不想要,那就别称,老娘没功夫伺候着。”
反正已经分了家,她现在不再怕七朵会在谭族长面前说什么。
“娘,我说得不是屁话。是实话,三天前我还从隔壁仓挑了稻子去辗米,怎么一眨眼功夫就没了。娘您要是不想分给我们,就实实在在的说一声,莫要骗我,我不是孬子。”谭德金不相让。
七朵对赵氏的无耻已经无话可说,想了想。转身跑出谭家。
现在只有将谭族长和谭老爷子喊过来,不然,依着赵氏,她肯定不会开其他仓。
她没跑出几步,正好见谭老爷子背着双手。垂头迎面走过来。
只是半日功夫没见,谭老爷子好像苍老了几分,背佝偻着,不知是不是受分家一事影响。
“爷爷。”七朵上前喊。
“啊,哦,七朵啊。你们回来了,六郎怎么样?”谭老爷子看着七朵,愣了会儿才说话。好像第一眼没认出她一样。
“六郎醒了,不过,大夫说还得休息,要是不吃人参。可能还会再次犯。”七朵踢着地上的小石头,撅着嘴说,语气很伤心。
谭老爷子轻抚了下她的头发,长叹一口气,安慰,“别急,六郎会没事的。你这是要去哪儿?”
“哦,我爹去称粮食,奶奶说家里只剩一仓,要少分一半给我们。我想去找族长爷爷过来,往后还指着这些粮食过日子,要是少了一半,我们一家人还不得活活饿死呀。”七朵可怜兮兮的说。
谭老爷子暗暗咬牙,冲七朵摆摆手,“走,回家去,不用找族长,有爷爷在呢。”
说着,他当先快步向院子里走去。
七朵暗暗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以她家眼下境况,根本不在乎那些稻子,只是赵氏的所为太令人寒心,忍不住就要与赵氏一争高低,看到底是你无耻厉害,还是我更高一筹。
徐氏与赵氏正在争执,赵氏难听的话一句又一句的往徐氏身上砸。
“老太婆,你给我闭嘴。”谭老爷子一声雷霆怒,让赵氏刻薄的嘴合上。
徐氏气得浑身发抖。
幸好六郎的事儿是假的,要真有其事,要是没有七朵私下想了法子赚了那些钱,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她不敢想,越想这身体就越冷。
在六桔和七朵俩人的软声安慰下,徐氏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谭老爷子出面后,赵氏被迫打开另一间仓,将粮食按人头分了给七朵家,有两千多斤。
除了水稻之外,还分了五十斤小麦,一百斤黄豆,十斤绿豆和十斤红豆,还有一些芝麻、花生之类的小东西,另有两只肥溜溜的母鸡等。
正在称东西时,谭德宝进了院子,不过有些奇怪的是他没挑货郎担子,满面的风尘,不知去了哪儿。
“大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谭德宝指着满院子的稻子黄豆之类东西问。
“四叔,我们分家了。”七朵答。
“分家?这怎么回事?”谭德宝惊讶的问,怎么事先一点儿信都没听到。
七朵看向赵氏和谭老爷子,扁扁嘴,没回答。
她虽没说话,可这表情分明表示这个家分得有问题,谭德宝上前一把拽住谭德金的胳膊,咬牙问,“大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老四,你别问了。”谭德金摇摇头,这是让他伤心的事,不想再提。
谭老爷子和赵氏也听到谭德宝的问话,两人面色均一变,太了解这个儿子的脾性,要是知道事情经过,弄不好会骂人。
赵氏走过来,开了笑脸问谭德宝,“老四啊,今儿怎么回来这样早,咦,怎没见你货郎担子?”笑脸转疑惑。
“娘,你们是不是又欺负大哥一家了?”谭德宝冷着脸,不答反问。
“瞧你说得什么浑话,你大哥也是我的儿子,再说他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我们怎会欺负他。”赵氏三角眼一瞪,斥谭德宝。
“哦,是嘛,既然这样,那为何好好的要将大哥他们一家分出去?”谭德宝再问。
大眼睛眯起,面上的伤疤看起来更扭曲。
谭德宝的字字句句击打在谭老爷子的心上,他顿时面红耳赤,背手离开。
不敢再听其他,也无脸当着谭德金的面去斥责谭德宝不该多问,更不好意思当面编分家的理由。
谭德金见父亲如此,也心生不忍,上前去拉谭德宝,“老四,别说了,来帮我将稻子挑回去吧。”
“不行,我一定要知道理由。”谭德宝不依不饶,甩开谭德金的手。
他的倔脾气上来了,谁也挡不住,劝不住。
“老四。”谭德金瞪他,再去拉。
可谭德宝再次推开他,并说,“大哥,你知道我的脾气,今儿这事不弄清楚,我决不会罢休的。”
面对谭德宝的咄咄逼人,赵氏也恼了。
她伸出食指点向他,跺脚骂道,“你个畜生,你现在眼里根本没我们这当爹娘的。你想知道原因,那我告诉你,六郎那个药罐子又害病了,要几百两银子去治病,你是不是要我们将谭家全赔上给他看病啊。
我和你爹老了,去要饭做叫化子无所谓,你们要是也愿意去讨饭,那我们就不分这个家,将家里田地和屋子全给卖了为六郎看病。”
骂完之后,赵氏扭头回了上房。
谭德宝双手的拳头攥了起来,他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怒由心生。
“七朵,六郎今儿是不是又犯病,你们要银子爷奶不给,然后他们就提出了分家?”谭德宝这次不问谭德银,而改问七朵。
在他心中,七朵是敢说敢做的。
七朵之前不说,是不想让老爹再次伤心,现在既然赵氏都承认了,她只好点头,“差不多是这样。”
“可恨。”谭德宝踢翻了脚旁一个木桶,里面的黄豆全泼洒了出来。
他看都不看这些黄豆,只是大步向上房奔去。
“老四,你要干什么?”谭德金急了,赶紧上前去拉,并喊谭德银和谭德财,“老二老三,快来拉住。”
他知道谭德宝要是浑起来,是连谭老爷子和赵氏都敢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