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朵猜测林富贵的毛病可能比较隐晦。
之前她问方脸汉子同样问题时,他脸上现出暧昧怪异的笑容,此刻茶博士又将自己借故支开。
这一切都足以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
七朵站在炉子前,眼睛在看陶壶,耳朵却支了起来,茶博士的话飘过来。
谭德金亲手为茶博士倒了杯茶水,然后静听他接下来的话。
茶博士喝了口水,开始娓娓而谈。
林富贵自幼得了怪病,疯疯颠颠的,时好时坏。
好时像个正常人,一旦发作时就会拿着鞭子四处打人,家里的下人不知被打伤多少。
五年前,林老四花重金为他娶了媳妇,还真是怪,娶了媳妇后,他的病就没再犯了,像个正常人一样。
林老四特别高兴,可好景不长,一年后,林富贵再次发病,竟然活活将媳妇打死,可怜当时媳妇已怀有六个月的身孕,一尸两命!
自从这媳妇死后,林富贵像中了邪一样,天天在家嚷嚷着要娶媳妇,家里的丫环不知被他糟蹋了多少,后来没人敢送女儿去他家做丫环。
此后林老四又为儿子娶了三房媳妇,可下场都一样,全惨死在林富贵的鞭下。为此,林老四费了不少银子打点衙门和媳妇娘家。
不过,林家有钱,也不在乎这点儿银子。
只是经了这些事情之后,林富贵在胡林镇算是出了名,大家都知他这德性,再也没人敢将女儿嫁他,那无异于是送死。
听着茶博士的话,谭德金身体在发抖,双手青筋突起,眼睛里燃烧的愤怒的火焰,几乎要将四周空气点燃。
除了愤怒,他更加心寒和心痛。
爹娘和兄弟拍着胸脯保证的婚事。竟如此令人胆颤心惊。
谭德金不知父母兄弟是真的不知情,还是明知如此却故意要将二霞往火坑里推,若是后者,这样灭绝人性的父母兄弟,他还要来做什么?
谭德宝的怒意不比谭德金少,为身在这样一个家中而悲哀。
但此刻不能在人前表露出来,他伸手按了按谭德金的手。无声安慰。
“林家这样有钱,随便去哪儿为林富贵买个媳妇不就成了,难道还愁娶不到媳妇?”谭德宝故意问。
茶博士摇头,“你们是不知道。别看林富贵是个疯子,娶媳妇还非要漂亮的。不漂亮的姑娘他不要。
林老四被儿子也给烦死了,为此,他与儿子分开住,生怕那些妾室被儿子给糟践了。”
七朵也差点儿咬碎满口牙,畜生,竟然要这样害大姐。该死!
刘嫂是杨氏的表嫂,在二霞亲事上,杨氏和谭德银俩人的表现,不像不知情。
现在终于明白为何杨氏不将三桃说与林家了,之前那些什么解释根本就是放他娘的狗屁,七朵骂。
七朵离开炉子,走到桌旁,问茶博士,“掌柜。请问林家最近是不是又要娶媳妇了?”
“是听人这样说,好像离咱们这儿比较远。也不知是被媒婆给糊弄了,还是那人家没人性,将女儿嫁过来可是死路一条哟。
小兄弟,林少爷也会打家丁的,你最好莫去他家,不然,到时少不得要受皮肉之苦。”茶博士摇头叹息,并好意提醒。
“多谢您提醒。”七朵道了谢后又问,“请问林家可有女儿?”
“女儿没,不过倒有位侄女儿,是林老四兄弟的女儿,他兄弟夫妻早年掉河里淹死了,这苦命的侄女儿就养在身边。
唉,只可惜,这侄女儿也没能逃掉林富贵的毒手,如今也变得神智不太清楚。
不过,好像听人说,林富贵这次要娶的那姑娘家兄长有些问题,林老四准备将侄女儿嫁过去,也算是换亲吧。
既为儿子娶了媳妇,又将侄女儿这包袱给扔了出去,一举两得的大好事呢。当然,只是听人说,也不知真假。“茶博士说道。
七朵立马想到大郎娶媳妇一事,虽然当时谭德银向谭德金说根本没这事,但她还是怀疑。
现在听茶博士这样一说,事情更加明朗,更加合情合理。
林富贵与谭大郎都娶不到媳妇,可他们都有堂妹,于是双方来个换亲。
只不过谭德银不知可晓得林家侄女儿被林富贵糟蹋了,娶位这样的媳妇,面子上应该也十分光彩吧?
七朵在心里冷笑。
这时又有客人进来喝茶,茶博士告声罪,起身去忙。
茶博士一离开,谭德金忽然流了泪。
他心中五味杂陈,一向信任的兄弟竟然这样害他算计他,可笑自己还将他当真心。
三番五次被亲人在背后插刀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爹,您消消气。”七朵坐在老爹身旁,软声劝着。
谭德宝一张脸黑得像炭一样,冷斥,“简直就是畜生,竟然做出这等害人之事,该天打雷劈。”
等谭德金情绪稍稳定些后,七朵他们问了林老四家的具体位置,然后离开茶馆。
这趟茶馆之行收获不小,但为了将事情弄得更加明白,七朵他们决定再找几人打听下。
林老四家在镇郊,宅子很大很气派。
宅子对面有两家小饭馆,此时正好到了吃饭点,七朵三人进了饭馆吃饭,并借机打听。
经过一番打听,众人所说与茶博士和那五位汉子所说差不多。
总而言之一句话,林富贵脑子有问题,有暴力倾向,打死四个老婆,糟蹋无数丫环,因家中有钱,加上他有疯病,官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人管束他。
谭德金周身的气压十分低,让人感到压抑,七朵连大气都不敢出,怕不小心惹了他发火。
就在吃完饭准备离开饭馆时,林家一直紧闭的大门忽然开了一道缝隙,一个披头散发身穿红袍的男人跑了出来,手里拿条竹鞭。
“我要姑娘啊,我要俊俏的姑娘啊。”男人边跑边喊,十分癫狂。手中的鞭子挥得啪啪响。
街道上正行走的行人见状吓得大惊失色,纷纷抱头逃,尖叫声四起。
就连坐在饭馆吃饭的客人们也脸色变,满面惊惶之色看向外面,十分担心男人会冲进馆子,成为他鞭下物。
幸好男子在七朵他们惊呆的眼神中,笔直一路向前冲去。
紧接着林家那厚重的油漆大门全部大开。从里面冲出数个家丁,快速向男子的方向追去,并高声喊,“少爷。少爷,回来!”
谭德金牙齿紧咬。眼睛盯着林家大门眨都不眨,像看敌人一样。
七朵则问饭馆其他客人,“那男子就是林少爷?”
“不是他又是谁,造孽哟,今儿又不知会有多少人被打。”一位老人摇头叹气。
七朵也拧眉,像林富贵这种人。不说在古代,就算在现代也没好的管理方法,要么送去精神病院长期治疗,要么就是家人严加看管,稍有差池,就会酿成大祸。
约过了一刻钟,林富贵被家丁们给架了回去,大门重新合上。
“爹,四叔。我们回吧。”七朵轻声说。
“嗯。”谭德宝点头。
谭德金阴沉着面,缓缓走出饭馆。
三人走到镇口。等了近半个时辰,之前约好的车夫驾着马车而来,三人上车回谭家庄。
一路之上,三人均沉默不语,心情十分凝重,特别是谭德金的脸色,像暴风雨来临前阴霾的天色,令人望而生畏。
但七朵十分庆幸没有轻信赵氏他们的片面之词,也欣慰爹娘不是那种将爷奶话当圣旨的愚孝之人,否则大姐这次可就惨了。
明日媒婆上门,就可以当面撕开她伪善的面具,拒了这门亲事。
可这笔账还是要与谭德银他们好好算算,畜生啊!
七朵黑眸微眯,里面闪烁着清寒的光芒。
分家之后,二霞的亲事就由谭德金夫妇作主,之所以七朵他们要走一趟胡林镇,也是担心会真的失去一门合适的好亲事。
此番前去,若林家一切如媒婆所说,谭德金夫妇自然会应下这门亲,明日热闹的给二霞下聘,让庄上人都瞧瞧。
但真相却是无情残酷的,甚至是血腥的,同时也验证了那句‘天上不会掉馅饼’的俗语,但凡你认为这件事不该发生你身上时,那么你就得小心得提防,这可能会是一个陷阱,而并非馅饼。
可七朵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赵氏和杨氏私下合谋,提前一日将二霞的亲事给定了下来。
此刻的谭家,赵氏与杨氏正一前一后的往后院走去。
杨氏手上拎着五六个精美的盒子,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前来开门的六桔,看着杨氏手中的盒子不知是何意,想着她们是来看六郎的。
赵氏与杨氏进了七朵家主屋,徐氏与二霞正在做针线活,见她们来,起身站了起来。
“娘,二娘,你们怎么来了?”徐氏淡淡的问。
神情之间无亲切。
赵氏对这话十分不满,“这叫什么话,就算分了家,德金也是我生得儿子,他的家,我怎么就来不得。”
“娘,二娘,你们坐。”徐氏不想与她争执,让了座。
二霞为二人端上热水。
杨氏一边拉住二霞的手,笑嘻嘻道,“二霞,二娘给你道喜了。”
二霞俏脸顿时艳若锦缎,忙抽手摇头,羞涩的低语,“二娘,别笑话我。”
“你这孩子,二娘好好笑话你做什么,我说得是实话呢。”杨氏笑着嗔,并看赵氏,“娘,快说大事儿吧。”
徐氏看着杨氏提来的几个盒子,眉毛皱了皱,有不好的预感。
“娘,是何大事?”徐氏抿唇问。
“二霞的亲事定了下来,这是林家送来的聘礼。”赵氏指了指盒子,面带微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