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德金等人赶到县城时,已是二更末,快至三更了。
整个县城没入在黑暗之中。
除了江畔翠花阁里还有欢声笑语之外,其他正常的铺子都已关闭了门户歇下。
枫林堂也不例外。
温修宜看病的规矩谭德金以前不知,后来经康二婶一事后才知道的。
不过,因与温修宜很熟悉,他只是想着这规矩是针对其他人的,对他们不会也如此,所以才未多想,带着众人直奔枫林堂而去。
枫林堂的门被叫开,值夜的小伙计掩口打着哈欠,“啥病啊?”
大半夜来枫林堂的,只有看病无他事。
“小哥,他们几人中毒了,请问温公子在不在?”谭德金忙上前去问。
小伙计认出了谭德金,点点头,让他们先将三人抬进枫林堂,然后打起精神去后院喊葛枫林和温修宜。
枫林堂里重新燃起了烛火,将厅堂映照得如同白天一样的明亮。
听说谭德金打自己,温修宜的眸子闪了闪,快速穿戴整齐去了前厅。
葛枫林也赶到了前厅,正在为谭德佑三人检查。
谭德金忙上前对温修宜拱手,“温公子,还请救救我家五弟。”
“伯父稍安勿燥。”温修宜客气的还了礼,并安慰,而后转身去问葛枫林,“师兄,是何症状?”
“中毒了,虽然毒性不强,但中毒时间超过十二个时辰,毒性已遍及五脏,我是无能为力了。”葛枫林摇摇头,面色沉重。
然后他将眼光看向温修宜,轻眨了几下,言下之意,他是无力,可温修宜却是有能力救的。
不过。后面的话他未说出口,自家小师弟的脾气他可是最最清楚的。重要的是,这毒虽然温修宜能解,却不易解,要费些功夫的。
温修宜淡淡笑了笑。
听了葛枫林这话,谭老爷子,韩父和伍父顿时就傻了眼,忙上前拉了他的胳膊求,“大夫,求求您救救我们的孩子吧。他们还小啊。求求您啊。”
谭德金将求助的眼神看向温修宜。“温公子,求您救救他们吧,他们才十五六岁,太年轻了啊。”
温修宜眸子微垂。看向躺在担架上的三人,问谭德金,“伯父,请问哪位是五叔?”
谭德金面露喜色,忙指向谭德佑,“他。”
谭老爷子也重新燃起生的希望,再三拜请温修宜出手相救。
温修宜温和的笑笑,然后走向谭德佑,伸手去为他检查。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认真的等待着温修宜的检查结果。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温修宜为谭德佑检查完毕,有小伙计端了温水过来让他净手。
温修宜净手之后,谭老爷子才满脸的期待之色问,“温公子。小儿情况如何?”
“老爷子您放心吧,虽然有些麻烦,但我会尽全力去救。”温修宜微笑着说。
他的笑容让谭老爷子和谭德金二人都充满了信心。
韩父和伍父在一旁看着急了,忙上前对温修宜道,“这位大夫,求您也为小儿瞧瞧。”
本来见葛枫林说无救时,谭老爷子与谭德金去求温修宜,他们都认为谭老爷子父子脑子有问题,这年纪长的大夫都说没用了,那年轻的小哥还有何能耐治。
在韩超伍红春二人父亲的眼中,葛枫林年纪比温修宜长,肯定本事比温修宜强,他都说不行了,温修宜更不会有能力治的。
他们哪儿晓得,葛枫林与温修宜虽然同拜一位师父,可二人的医术却有着天壤之别。这一来则因天赋的缘故,二来是因温修宜曾经有过一段奇遇,才造就今日精湛的医术。
韩父与伍父都鲜少来县城里,根本不知道温修宜的名号,哪儿晓得他的本事呢。
只是现在见温修宜说能救谭德佑,他们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这才来求温修宜的。
温修宜不管他们心中是如何想的,面对他们的问题,只是歉意的笑笑,“不好意思,在下不是枫林堂的大夫,不为人看病。”
然后温修宜吩咐小伙计将谭德佑抬去后院,他要安心的为谭德佑解毒。
温修宜先小伙计们一步离开前厅,去了后院做准备。
谭德金抿了抿唇,这才想起温修宜为人治病时的规矩,虽然有心为韩超和伍红春二人说话,但温修宜已经答应救谭德佑了,他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韩父与伍父忙看向葛枫林,向他喊救命。
葛枫林轻叹一口气,摇头,“孩子们都中毒超过十二个时辰了,你们怎么才送过来呢,真是不小心。要是早几个时辰送过来,我还有法子。”
“大夫,刚刚那位小大夫说能救的,求您让他救救我们的儿子吧。”韩超父亲忙道。
“这位大哥不好意思,我师弟不是枫林堂的人,我无权让他帮着救人。再者说了,求我师弟看病,可是有规矩的,可能有人出几百两银子请他去,他也不愿意去。也可能有人不求他,他主动为人家看病,且还分文不取。
所以,二位大哥,我师弟愿不愿意出手救你们的公子,还得看二位公子与我师弟有没有那个缘份。“葛枫林十分好心的解释着温修宜看病的规矩。
韩父和伍父顿时颓丧的抱了头,蹲在地上掩面而泣。
二人都是老实的庄稼汉子,为了给儿子上学堂读书,已是掏空了家里的老底子。
眼下他们一没几百两银子求温修宜救人,二不认识温修宜,也没那个本事让他主动为儿子看病。
难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去死吗?
二位汉子痛苦的抓着头发。
一旁的谭德金看着揪心,想上前去劝,可又不知该如何劝。
他也没把握能求得温修宜出手救韩超他们。
韩父与伍父的低泣声让谭老爷子听着难过,他此刻最能体会二人的感受。
他看着谭德金,嘴唇动了动,但也不好开口,葛枫林都那样说了,怎么好意思再去给温修宜添麻烦呢。
就在谭德金与谭老爷子犹豫之时,韩父与伍父忽然走到他们身前,膝盖一屈。对着谭德金父子跪了下去,哭着求他们向温修宜说说好话,救救韩超他们。
看着二位汉子哭得像个孩子似的,不仅仅是谭德金与谭老爷子,就算是店堂内的小伙计们,也个个将身子背了过去,师叔的脾气也是怪了些,为什么不顺手一起救了呢,非要惹人家伤心。
“老大,要不咱们去求求温公子试试?”谭老爷子开了口。
谭德金点点头。不管成不成。总要试试。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两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有了。
他咬了咬牙,去了后院。
温修宜正让人在配药,看到谭德金,不等他开口。微笑着道,“伯父,我的规矩相信师兄已和您说了,说句实话吧,要不是念在小七的份上,今夜我是不会出手救五叔的。所以,您就别再为他人求情了。”
一句话将谭德金的路给堵死了。
谭德金的脸热了热,原来人家温公子救老五,看得不是我这张脸。而是朵呢。
他道了声打扰,然后转身出了后院。
看着他沉着的脸色,大家就知道温修宜没答应。
韩父与伍父顿时瘫倒在地上,目光呆滞。
谭老爷子将谭德金拉出了枫林堂,低声问。“温公子是怎么说的。”
谭德金将温修宜的话重复了一遍,怕父亲误会,他解释,“温公子喜欢七朵做的菜,所以格外给七朵的面子。”
“唉!”谭老爷子也不多想,只是叹了口气,“那两个孩子只比老五大一岁呢,太年轻了。老大,要不,你回家去将七朵叫过来,让她去帮着求求温公子试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这……不太好吧?”谭德金有些犹豫,不大想女儿出面做这事,毕竟温修宜是个男子,让七朵出面相求,怕惹人说闲话。
谭老爷子明白他在想什么,说道,“老大,七丫头这是在做善事,没人会说闲话的,人家只有感激。老大,快去,我担心迟了那两孩子有性命之忧啊,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老五的同窗,再怎么调皮,也还是个孩子。”
谭德金想了想,只得点头答应了。
他赶着马车回了家。
七朵他们都已各自回了家,但都还未睡,在等着消息。
见老爹回来,七朵他们自是涌过来问消息。
谭德金简单说了下。
听温修宜说能救,大家都松了口气。
谭德金将七朵喊去一旁,说了韩超二人的事,问她能不能出面去求求温修宜。
“什么?温公子竟然会见死不救?”七朵十分惊讶的问。
这都性命攸关了,温修宜还讲那些什么破规矩,有没有搞错啊。
她有些怒。
要是不知道温修宜身体里已经换成了贺峰,她还能接受他的所为。可是明知他就是贺峰,见他这样冷血,真的特别生气。
谭德金叹气,“我也没想到,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我们也不能怪温公子,毕竟他二话没说就答应救你五叔了,还有上回主动出手救六郎,对我们家来说,温公子那就是天大的恩人,知道吗?”
七朵轻轻点头,眉尖紧紧的拧着。
对于谭德金的要求,她也好为难,说心里话,真的不想去求温修宜,可是又做不到见死不救。
不管能不能求温修宜点头,可只要有希望,总要试一试,不然会良心不安的。
念及此,她只得无奈的点头,这种事,她无法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