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周鼎成的意思,今天到此为止,双方谁也不丢面子。况且毕竟小,平局就已经算是赢了。大家也都累了,再说了,这酒还得喝呀!
按理说,这样的结果明显对唐伯虎等人不利,老才子跟一个新锐斗个平手,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孰料还未等他们出言反对,况且第一个跳出来要接着比,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这三人心里都纳闷,难不成这小子真的在绘画上藏在秘密,能击一举获胜,或者至少击败他们中的一个?
在绘画领域,三个人中文征明明显弱一些,况且若是想要击败其中一人,应该就是瞄准了他。跟唐伯虎、沈周比画?在众人看中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毕竟这两人的专长就是绘画,而不是书法。
唐伯虎毫无负担地表示同意。文征明多少有些怯阵,但是退无可退,真要退的话,那顶伪君子的帽子恐怕此生就难摘了。沈周则是无可无不可,比也好,不比也罢,反正他对这声名看得不是很重。
最终的江南四大才子,并没有沈周,在吴中四大才子中,也没有他的名号,不是说他不够格,而是他太淡泊明志,从不显山露水,等于是自我放弃了。
名声这东西,有时候你自己不争取,也不会从天而降落到你头上,但在苏州,沈周才子的桂冠还是稳稳的,只是不在四大之列。
才子之名是要综合考核的,不单单擅长书画就能入围,文章词赋都要擅长才行,比如周文宾只是擅长诗词文章,同样被列入四大才子之中。
此时文宾不管其他,走过去毫不脸红地把四幅作品收入囊中,至于这四人是否还要交流各自的作品,他就不管了,眼睛都不眨。
“近墨者黑啊,文宾多好的孩子啊,硬是被某些身边人带坏了。”石榴看着文宾一副贪婪样子的,不无感慨地说到。
听着她老气横秋的言语,秋香和萧妮儿都快笑喷了,文宾还是孩子,比你大好几岁呢。
“如此说来,况且这孩子更是可怜啊,说不定哪天就被某人带到坑里去了。”对才子书画毫不动心,丝丝做不到。尽管如此,她还是要对石榴反唇相讥,不斗争哪里还有乐趣呢。
周鼎成踱步过去小声对况且道:“小子,难道你这阵子长能耐了,还不见好就收?”
况且微微一笑,摇头不语。周鼎成当然不了解他的心态,对于他来说,输赢关系不大,他只是想借机套取三人的作品,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平时想求这三人的作品不要说拉不下脸面,就是豁出脸面去求,也未必如此顺当。
这三人的作品在市场上都是有价格的,有时也会有浮动,却只会上涨不会下跌,所以这三人对自己的字画也看得很重,不像况且,市场上没有价格。
此外,他是后起者,输赢姑且不论,能跟这三人同场较艺本身就是一种荣誉,比如文宾,这场子没资格下,在文人口碑中损失很大。况且通过这几场比试,自然而然就拿到了江南才子的入场券,这的确是一笔很划算的生意。
当初陈慕沙给况且定下的目标,正是先在江南打败唐伯虎、文征明,最终到京城击败文坛霸主王世贞,这样他才有资格成为陈氏理学衣钵的传人。况且当时觉得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现在他已经踏上征程。
虽然在黑暗中跋涉,无比艰辛,但曙光就在前头。
当下四人按照方才的约定,每人继续完成一幅书法来交换,况且则是写了三份,他要和三人每人交换一份。
虽说是交换,四人还都是非常用心,写得比上一张只强不弱。这也是一种无声的较量,不是比赛胜似比赛。
交换完后,况且向三人露出真诚的笑容:“谢谢诸位仁兄!”
这三人当即感觉胸口像是挨了一拳似的,上了这小子的当了,他哪里是来比赛的,显然是用这个法子套取字画,他们到现在才察觉出来,悔已晚矣。
比试书画可是唐伯虎提出的,甚至是强迫况且答应的,况且提出的交换条件并不算苛刻,他们也都完全同意。这个坑挖得堪称完美!
对唐伯虎他们来说,一幅字画不算什么,他们气的是竟然落入了况且的算计之中。这家伙长着一张比谁都单纯善良的英俊面孔,却把他们三个成了精的人物玩弄于股掌。这玩的是蛇吞象啊,他们绝对不愿意忍受。
“算你行。”唐伯虎冷哼一声。
文征明则是苦着脸不言语,其实他心里失落感不大,况且的字是跟他尚有一定差距,可是其中有些新意精髓还是值得他借鉴,这样看来他反而是赚到了,毕竟到了他这种境界,创新是个大难题,每有小进步都是惊喜。
沈周也在苦笑,他不在乎跟况且交换字画,只是不甘心被算计,心里有种有种八十老娘倒绷孩儿手的感觉。
说归说想归想,比画已是箭在弦上,四个人重新铺开纸张,拿笔沉吟构思。
绘画的工序显然要比写字复杂得多,花费的功夫和精力也不可同日而语。一般来说,几个小时画出一张画只能说是急就章,大多都是平时擅长画的作品,此时只是复制出来。
但今天这四人明显是较上劲儿了,都不想走捷径,而是想临场创作,拿出自己的新作品来。这不仅是跟别人比试,对自己也是一种挑战,临场创作有很大的失败概率,往往到了后半程才会发掘。
“二叔,这次画画况且不会又垫底吧?”文杰跑过来,对着周鼎成的耳朵小声问道。
况且垫底他也感觉没面子,虽说况且输得起,毕竟对手太强,但总归还是赢了好啊。
“若是正常发挥,垫底倒不至于,应该能压小明一头,跟周周有的一拼,就是比小唐,那就难了啊,除非小唐自己不争气。”周鼎成故意放大了声音说到。
他今天是铁了心要黑这三个人了,平时他不是这样称呼他们的,今天这么叫他们,无非要打乱他们的心绪。
果然,唐伯虎等三人个个脸色发黑,这偏心的也太明显了吧,能不能不公开表现出来啊。其实,周鼎成在评判作品时,还是秉公执法的,这一点他们也都服气。
文征明心里不服气,他的确不擅长绘画,但这个不擅长也是跟唐伯虎、沈周相比,而不是说他的绘画一无所长。周鼎成凭什么就说况且在绘画上压他一头啊。
文征明看过况且摹写的张猛龙碑,确实是惊叹不已,却没见过他的画作,还真不相信况且的画有多高明。
沈周却是心神一凛,更加打点起精神来,要是被况且在画上胜过一筹,今天这老脸就没地方搁了。
况且心里也是没底,他根本没见过文征明的画作,后世没有流传下来,而且文征明在历史上也没人评点他的绘画水平,难道他是被低估了的绘画大家不成?
他不敢轻视,只要能让周鼎成出口评点的自然不是一般水平,否则他根本不屑一顾。沈周的画他见过一次,画风细腻、笔力老到,的确是他有所不及,周鼎成说他能有的一拼,实际是鼓励他,为他打气。
跟唐伯虎比画,根本就没什么指望,恐怕就是况且拿出自己油画的最高水准,也是必输的结局。老唐的画在后世那是天价啊,纽约苏富比拍过他的一幅立轴《庐山观瀑图》,竟然是3亿美元起拍,经过120轮叫价,最终以5.9亿美元(约合人民币35.9亿元)成交。
不过,况且也没有完全放弃,就算是输也要输的体面一些,好看一些,不能输的一塌糊涂。就像刚才比试小楷,他虽比文征明差了一筹,却也有许多可圈可点之处,甚至在一些局部还有超越,只是整体上稍逊一筹。
况且没有马上落笔,忽然间觉得有些饿了,回到另一边,拿着桌上的瓜果糕点大口吃了起来,样子馋得很。
他这一吃却起了带头作用,唐伯虎等人也放下画笔,跟着过来。唐伯虎吃了几个瓜果,就开始喝酒,文征明却是喝茶吃点心,只有沈周跟况且一样,无论是酒还是瓜果糕点一样不放过。
“这是怎么了,比赛中途还得打打尖啊?又不是角力!”石榴看着不由得乐了。
“精气损耗太大,得补一补。”况且笑道。
“你没见他给人治病时的样子呢,过后吃了差不多半头鹿。”萧妮儿看着他胡吃海喝的样子,蓦然想到他在家乡给人针灸后,一顿吃了半头鹿的场景。还有他刚到她家的第一顿饭,差点把开店预备的早餐吃掉三分之一。
况且平时饭量不大,有时候胃口开了,比大胃王一点不差。
“吃了半头鹿?不可能吧。”石榴不信。
“况公子,你真的吃过半头鹿?”秋香向况且求证。
“是啊,一般的家底子还不够我吃的呢。”况且有些赧然,还不忘插科打诨。
沈周笑道:“况且,要不咱俩不比作画了,比吃肉如何?”
沈周也是个吃货,每日无酒无肉不欢,而且胃口出奇的大,他卖画得来的银子基本都填肚子了。此时听说况且胃口够大,不由得有棋逢对手的感觉。
沈周心里道:比喝酒比不过你,比吃肉还比不过你?老夫这点看家本领还没亮过相呢!
文宾巴不得这一声,急忙吩咐道:“告诉厨下,火速,烤一头鹿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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