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之际,况且父亲终于派人送来了聘礼,同时有一封家书。
家书只是告诉况且,他跟况毓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不用挂念,提亲之事果然是委托了练达宁。
家书非常简短,而且信息也少,周鼎成解释说,这是怕中途出事,被人截下,所以许多事都无法写在纸上。
聘礼倒是不少,基本都是金银首饰、器皿,衣服绸缎之类,最出彩的是一对玉壁,看上去古色古香,应该是古董无疑。
看着这些聘礼,况且都有些发懵,东西固然不出奇,可是办齐这些东西,费用可是不低,他有些怀疑父亲哪来的那么多银子,很可能是组织的手笔。
这些事周鼎成也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他,他只好存疑。
接下来的事就顺利了,如同水到渠成一般,先是委托练达宁提亲,练达宁自然一口答应,侯爵府那里也送来聘礼,东西自然更多,也更贵重,凸显出贵族气息。
选了一个吉日,练达宁带着从人,拉了两车的聘礼去陈家提亲,周鼎成陪同,整件事如同编排好的戏剧一样,顺顺当当,没有任何波折。
聘礼收下后,就是写婚约,办订婚宴,这也都在计划之中。
订婚宴设在一个月后,主要是为了陈慕沙各地的学生、朋友能如期赶到。陈家只有这一个千金,订婚宴自然也要格外隆重。
况且这些日子忙得晕头转向,不是去见这位大人,就是去见那位师兄,他也知道这是老师想要借这个机会把他的所有关系都给他介绍一遍,将来用得着的时候,一句话就行了。
“师弟啊,果然是少年英才,老师的慧眼不会错的。”
“嗯,也只有贤侄这一表人才才配得上老夫子的掌上明珠。”
一次次的拜见,一通通的恭维话,他都强撑着应付下来,最后身体倒是没觉得如何疲累,只是笑的太多,觉得脸皮不是厚如城墙,而是笑成了核桃皮了。
订婚宴这一天,可以说是江南名流齐至,连许多阳明学派的人也都来捧场,交谈之下,况且并没发现多少两派之间的分歧。
“况且,你们这一对堪称是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唐伯虎过来贺喜。
“恭喜。”文征明如今是惜言如金,只是说了两个字。
沈周等人自不必说,国子监的人也来了不少,连祭酒大人孟梵君都赶来了。
“小子,我可不是来恭喜的,是要跟你当面说清楚,明年的日子再不能拖了,否则我也只能忍痛放弃你这个天才了。”孟梵君扳着面孔说道。
这是筵席上唯一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况且只好连连点头,话说他现在连入学时间都不知道,哪里谈得上拖延不拖延啊。
订婚宴持续了三天,至于摆了多少桌酒席他根本数不清,这方面的事都由陈家的管家操办。整个订婚宴与其说是他娶媳妇,不如说是陈慕沙招姑爷,况且对此倒是无感,没觉得入赘有什么低人一等,尤其是老师跟石榴对他那么好,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不管怎样说,他是娶妻而不是入赘,这是陈慕沙照顾他的脸面。
三天下来,连况且都感觉身子快散架了,他还头一次感觉如此疲累,除了那次空中穿越到靠山镇之外,他几乎没有过如此疲累的感受。
左羚早在一个月前就返回凤阳了,说是为了回家推销几款成药,况且知道她是故意避开,免得受到刺激,也免得她露面刺激石榴。
想到左羚,他心里还是有很深的负疚感,但也无法有任何表示。
订婚宴上,唯一的伤心人就是小王爷,他恭喜老师,恭喜石榴,恭喜况且,可是每恭喜一次,心里就泪流千行,面脸上也擦不干净。
“师兄,你再这个样子,我一辈子不理你。”石榴气的把他拎到一边,严厉警告。
“石榴,我是真心为你高兴,我是高兴的哭啊。”小王爷在没人的地方索性就泣不成声了。
他也没闹腾多久,先把自己灌醉了,然后管家、侍卫把他放到马车上,直接回南京去了。
“诸事完结,就要离开苏州了。”
况且没事就在家里内外逛着,他还真舍不得离开这里。
“要不你去南京,我在这里守着,你想回来就回来。”萧妮儿看到他恋恋不舍的表情,说道。
“不行,我到哪儿,你就得到哪儿。”况且道。
南京的房子已经买好了,是托周家管家一起买的,他跟文宾的房子挨得很近,只是隔了一道街,这使他原来准备没事跳墙而入的计划全盘落空。
下一步自然就是布置南京的新房,他跟石榴会在南京成婚,陈慕沙依然留在苏州,孟梵君想把他拐到国子监教学的计划也没能得逞,所以才会在订婚宴上对况且发了怨气。
“我说况且,你在南京的房子里有我的房间没有。”周鼎成倒是关心这个。
他已经辞去朝廷的官职,专门担任况且的贴身保镖,这也是组织安排的。
“当然有,不过是门房。”况且笑道。
“什么,门房?你见过有我这么高品级的门房吗?”周鼎成大怒道。
“宰相门房七品官啊。”况且大言不惭道。
“等你当了宰相再来夸口。”周鼎成顶了回去。
“那个门房可是很漂亮的,是宅子的前宅。”况且笑道。
“哦,这么说还差不多。对了,况且,你真得买一些丫环仆人了,没看到吗,现在整座城里都说是老夫子招姑爷,没人说你娶媳妇啊,这可是名分大义,不能马虎的呀。”
况且虽然不在乎,周鼎成却替他着急,觉得这种脸面大事,绝对不能让步,不然的话婚后就别想抬起头来,唐伯虎就是明显的例子。
况且倒不怕这个,而是受不了周鼎成的天天嘟囔,笑道:“好,到时候需要的话,很简单,直接把我在侯爵府的那些家人调过来就是。”
“嗯,这样做才够气派。再让你那位侯爵大哥派一对卫兵站岗。”周鼎成乐呵呵道。
“那用不用在家里建几座箭楼,上面再安排人守夜?”况且比划道。
“那样当然更好。”周鼎成说完,就知道况且又在笑他,只得叹息一声。
不管跟老夫子、石榴如何熟,他终究还是站在况且一边,而且他觉得况且地位很高,不该让人看的跟赘婿似的,这让他都觉得没面子。
还没等况且最后拿定主意,侯爵府那里的信函已经到了,告诉他新房由府里派人装修布置,家人也全部配置齐全了。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况且拿着信给周鼎成看。
况且尽管不情愿,却也没办法拒绝这种安排,太夫人比老师难说话的多了。
“嗯,就该这样,爵爷就要有爵爷的风范。你说的箭楼有吗?”周鼎成问道。
“我的妈,你还真想在南京城里建箭楼啊?”况且哭笑不得。
“那怎么着,南京城里骗子盗贼多着呢,不得不防啊。”周鼎成理直气壮。
“没听说箭楼是用来防骗子盗贼的。”况且感觉这人已经无法理喻了。
“那是你不知道,要是让我说箭楼的用处,那就是防盗防骗子的。”周鼎成就认准这个死理了。
最后,况且毫无悬念地败下阵来,只好逃到萧妮儿的房里避难。
冬去春来,季节的转换有时也是很快的,这取决于人们的心情,时间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
这天,阳光普照,残雪消融。
苏州通往南京的官道上,近百辆马车排成一对,向南京进发。
这列车队引起沿途无数人的瞩目,即便巡抚大人巡访也没有如此大的声势吧,难道是京城某位大学士来了?
相互打听之后,有不少人得知,这列车队是去南京为江南第一才子唐伯虎新婚贺喜去的。
“唐大才子不是已经有夫人了吗?”
“这次是纳妾,不过是在南京,据说唐大才子也准备迁居到南京了。”
“哦,不愧是第一才子啊,纳妾都能如此风光。”有人慨叹道,大有做人当如此的念头。
“怎么好像有人说唐大才子这次是娶正妻呢?”也有人听到一些风声,只是不确定。
“胡扯,他有夫人在家还敢在外面另娶,难道没有王法吗?”
“有王法又怎么样,这样做的人多了,人家那不叫犯法,而叫才子风流。”
“风流个屁,把你关进大牢里,看你怎么风流?”
“你我当然不行,那是唐大才子啊,有谁会把江南第一才子关进大牢?”
“那是没犯法,王子犯法,与民同罪。”
“你这才是放屁,你见过哪个王子与民同罪了?”
……
一路上人声喧哗,各种议论声蜂起。
坐在马车里的唐伯虎既兴奋又恐惧,这次可是公然触犯重婚罪法啊,连他自己都觉得过于嚣张了。好在不少人都替他分析过,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毕竟他名义上还是纳妾,规格高怎么了,做第一才子容易么,当然规格就高嘛。
最后连练达宁悄声对他说,只要没人告他,就不会有事,如果有人告他,也会大事化小。总之,在江南一带问题不大,就怕有人告到京城。只是他虽然平时做事傲慢些,却也没得罪过什么人,所以被告到京城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他毕竟不是政府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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