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今天回来得挺早。
楼上的咖啡机坏了,他下楼去厨房,那里还有一台咖啡机。
结果刚走到楼梯转角,就遇到顾染进门,和电话对面的人发生激烈争吵。
结婚前,陈律师对她的家庭环境摸过底。
裴砚由此知道她父母不和,母亲已经去世。
打电话的家伙应该就是她婚内出轨、干出“妻妾共处一室”丑事的父亲。
如今,为了一个什么汤料配方,恨不得把亲生女儿逼上绝境。
难怪,陈律师把婚前协议初稿给顾染看时,她只提出要增加一条约定。
那就是,他们闪婚的事,绝不能让她家里任何人知道。
裴砚本来就要求两人隐婚,见她连自己家里都要瞒着,自然求之不得。
现在看他们父女剑拔弩张的样子,他开始有点明白,她为什么会为了钱,愿意与陌生人闪婚了。
连工作都被亲生父亲搅黄了,还威胁让她在江城活不下去,
他支付给她的三十万,至少可以让深陷困境的她,撑一段时间。
裴砚见多了豪门家族为了利益内斗,使出的各种手段,没有最卑劣,只有更卑劣。
对顾家的这点矛盾,他见怪不怪,只是对顾染,似乎没有一开始那么反感了。
小姑娘并非纯粹见钱眼开,才与他闪婚,确实是被逼无奈,走投无路了。
裴砚并未把这事放在心上,在厨房磨好咖啡,就上楼继续看公司文件。
顾染进入自己卧室,走到书柜前,打开上格玻璃门,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只布娃娃,紧紧抱在怀里。
娃娃已经很旧了,款式也是最简单的那种,可她用力抱着,隐隐感觉到温暖的力量。
心情逐渐平复。
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冒着大雨,拼命把自己从海堤上拉下来的年轻人。
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大雨滂沱。
青年拉着浑身湿透的她,来到海边一家茶吧,给她点了杯热茶,不停地劝慰鼓励她。
“生命只有一次,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伤害自己,是最愚蠢的行为。”
“没有谁的人生会永远一帆风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
只有咬牙撑过一段段坎坷,才能见到之后的阳光。”
茶吧在搞活动,点某种新品饮料,可以送娃娃。
青年拿了娃娃,放在她面前,然后伸出手,温暖微笑:
“来,我们一起拉勾,答应我,以后一定要好好生活,别再做傻事。
留着这个娃娃,看到它,就想想我们今晚的约定。”
她抱住娃娃,颤颤地伸出小指,与他的手指勾在一起,指间传来的触感,很暖很暖……
时隔多年,不知道救她的青年如今身处何方,过得好不好?
她那时候真傻,竟然忘记问他名字和联系方式。
“放心吧,大哥哥,我会好好活下去的。”顾染抱着娃娃,喃喃自语。
她答应过他的,不管多难,都会做到。
裴砚照例忙到八点,下楼到健身房运动,正好碰到顾染洗完澡,拿着洗衣篮,打算到阳台上晾晒洗好的衣服。
刚沐浴完的女孩穿着粉蓝色睡裙,长发湿垂,脸颊皮肤红扑扑、亮晶晶的,仿佛清晨带露珠的花朵。
身为裴家长孙,裴砚身边时不时有各色漂亮女人围着打转。
那些女子无一不是精心打扮,哪怕那些声称自己纯素颜的,不过是化了心机淡妆,还以为他瞎,看不出来。
像此刻顾染完全不施粉黛、却依然娇艳如花的,少之又少。
更难得的是,女孩气质清新出尘,明明置身烦恼诸多的凡尘世界,却好像丝毫不受沾染,洁净如水。
顾染抬头看见他,脚步一顿,赶紧低头看了看胸口,似乎有点窘迫,原本就红彤彤的脸蛋更加嫣红。
“裴先生,您在家啊,吃过饭了吗?”
裴砚听出她话语里的客套疏离,于是习惯性冷淡回应:“吃过了,你不用管我的事。”
那就好。顾染点点头,快步往阳台而去。
到了裴砚看不到的地方,她才松了口气。
真是闪婚一时爽,同居火葬场!
幸亏她留了个心眼,洗完澡还是在睡裙里穿了内衣才出来,否则可就尴尬了。
可即使如此,穿着睡裙与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面对面,还是让她脸颊滚烫。
在阳台上晒完衣服,她生怕再碰到裴砚,先把脑袋探进落地玻璃门内,四面八方先观察一番。
确定裴砚不在客厅里,她才蹑手蹑脚溜进来,以最快的速度把篮子放回洗衣房,然后一溜烟地跑回自己房间。
她满以为这回裴砚没看见,殊不知后者进了健身房没关门,无意间回头,刚好把她的举动尽收眼底。
他不禁挑眉。
她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在提防谁?
还用问吗?
这个屋檐下,除了他,还有谁?
裴砚简直无语。
这么多年,从来只有他对女人避之不及,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女的,避如洪水猛兽。
她到底把他当什么了?
看见漂亮女人就恨不得上去扑倒的色狼?
裴砚身居高位,已经很久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给他气受。
但今晚,他深切地感受到自己人格受到侮辱,气很不顺,差点把跑步机跑到起火……
★★
次日中午,裴砚回东湖君苑吃饭。
餐桌上,父亲有事在外地还没回来,小的那对双胞胎弟妹在国外。
此刻与裴砚一起用餐的只有裴夫人,裴旭,以及杨安柔。
“新婚快乐,老哥!”
裴砚刚落坐,裴旭变戏法似地掏出一支鲜红玫瑰,递到他面前。
裴砚递给这个不省油的弟弟一个“想死直接说”的眼神。
裴旭假装没看见,继续快乐地八卦:
“怎么样,怎么样?新婚生活嗨皮不嗨皮?
我那位小嫂子有没有被你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形象迷得晕头转向,心甘情愿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
闻言,杨安柔看似风轻云淡,殷切地替裴夫人舀汤,实则暗暗绷紧身体。
她已经安排自己的人,悄悄盯着那个顾染,以防她对裴砚生出不该有的觊觎之心。
但盯梢的范围局限在紫金佳苑之外。
跟在裴夫人身边那么多年,裴砚有多厉害,她非常清楚。
所以,哪怕再想知道裴砚与那顾染共处一室时的情形,她也不敢把手伸到紫金佳苑里。
一旦让裴砚发现她敢盯他的梢,后果不堪设想。
她也不敢直接跟裴砚打探消息,两人关系没熟到这种程度。
现在听裴旭提起,她顿时竖起耳朵,拿眼角余光,偷偷观察裴砚每一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