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你算是讨到巧了。”
“我能讨到什么巧？我本来就不是人，本来就不会老。”元皎皎反驳道。
“你确实不能算是人，但世间妖物都是修习千年，而后幻化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可你这只半妖，是从人类的婴儿状态成长至今的。所以……你真的确定自己不会老吗？”苏舜钦反问道。
“这……”苏舜钦说得对，于她而言，一切都是未知数。
苏舜钦看着元皎皎茫然的样子，眼角不自觉就显出一丝得逞之色。他忍着笑意，走到山庄门前，叩响了那扇硕大的青门。
半晌，终有三两女子为他们开了门。
那三两女子一见来人是个男子，便赶忙说道：“公子请回吧，赠月山庄不收男弟子。”
“姑娘误会了，我们并非是来投靠赠月山庄的。我与我家娘子在家乡突逢大洪，被流水冲到此地，险中逢生。但这天气严寒，山中又多鸟兽，我们途径宝地，只想在此借宿一宿。”
“若是如此，我们怕是要先禀报庄主。若是庄主同意，我们才可放你们进来。”
“有劳姑娘们了。”苏舜钦抬起双手，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
“公子稍等。”说完，那两三姑娘就虚掩上青门，转身离去了。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元皎皎见着姑娘们都离开了，才出声道。
“什么问题？”苏舜钦问道。
“你刚说此处的结界需要至污又至净之物才能打开，那山庄里的这些姑娘都是怎么进来的呢？总不可能……”
“是个好问题。”苏舜钦挑了下眉，“赠月山庄之中，必定有鬼。”
“我还有一个问题。”元皎皎歪头看了眼苏舜钦，而后问道：“我们为什么要伪装成夫妻？”
‘娘子’这一称呼，可是万万不能随意喊出口的。
“为了可以住在一间屋子里。”苏舜钦答道。“在这陌生的地界还是抱团蓄暖的好。都是为了你我的安全着想。”
“嗯——”这理由，还算说得过去？
“公子，夫人。我们庄主同意你们住下了，请随我进来吧。”刚刚与他们搭过话的姑娘这回是一个人出来的。
“多谢了。”苏舜钦与元皎皎共答道。
苏舜钦，元皎皎二人一进赠月山庄，就被山庄内的盛景惊着了。刚刚在外头，二人只看着飞檐片瓦，就隐隐有了一种向往之情，却还是不曾想到此中境界大有仙山妙阁之风采。
除了风雅异常的楼阁，这赠月山庄中还有一汪水波潋滟的湖色，湖面上笼着一层薄薄的细烟，却还是遮不住碧光澄净。
湖的正中央塑着一尊鲛人玉像。说是鲛人像吧，又好像不是。在元皎皎的意识里，鲛人的上半身是人身，下半身是鱼尾，可这副雕像就是一条鱼长了一张人脸。可这玉像下方的牌匾上就写着鲛人像啊。
“这是鲛人吗？”元皎皎喃喃自语道。
“是。”苏舜钦似是听见了元皎皎的细语，沉下声音答了句。
“到了，你们今晚就住在这间屋子吧。”姑娘将他们带到了一间名为‘袅烟阁’的屋子之后，便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苏舜钦与元皎皎回礼之后，就进了屋子，四处打量了起来。
“你刚刚说，鲛人就应该是长那样子的？”元皎皎拿起墙上做装饰用的羊皮鼓，用手敲了敲。
“古书上就是那么画的。”苏舜钦在千机山看了不少杂书，其中有一本，他也忘了叫什么名字。那本书里记录了很多妖灵怪物，里面对鲛人的描写，与他今天见到的玉像相差无几。
“我的印象中，鲛人都是人身鱼尾，俊美非常的呀。”怎么会是只有一张人脸的奇怪生物呢？
“你说的那种鲛人，已经灭绝了。现在还存在着的鲛人，都已进化成如此面貌了。”苏舜钦答道。
“灭绝了？为什么？”
“自然是被人捕猎掉了。那种鲛人眼能泣珠，从他们身上炼出的油，只一滴便可连烧三年，风雨不灭。”这么好的东西，自然是四方争夺。“还有些古籍说，食鲛人肉，可长生不老，也不知是真是假。”
元皎皎闻言，沉默不语，拿着羊皮小鼓的手不禁颤了颤。
苏舜钦轻笑，知道元皎皎心思重，当下估计又在悲天悯人。“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苏舜钦眼瞅着那羊皮小鼓，总觉得哪里不对。
“好像是只羊皮小鼓，做工还算精致，我就拿起来细细把玩了。”元皎皎答道。
苏舜钦走到元皎皎身旁，用手摸了摸小鼓上的羊皮，面色蓦地凝重了起来。“你最好还是不要碰这里的东西。”
“怎么了吗？”元皎皎看着苏舜钦脸色不太好，心下疑虑。
“你摸摸上头的羊皮，再摸摸你自己的皮。”苏舜钦答道。
元皎皎照着苏舜钦说的，摸了摸小鼓上的皮，又摸了摸自己的手。“这……不是羊皮？”
现在看来，这赠月山庄确实不是什么岁月静好的地方。
苏舜钦拿过元皎皎手中的鼓，将它放回了原处。“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今夜先不要想那么多，睡个好觉再说。”
睡个好觉？就不怕在睡梦中被抓去做成皮鼓？
“你害怕了？”早知道就不与她讲皮鼓的事了。现在，真的是两个人一起担惊受怕了。
“多少有些，总有一种自己亲手把自己扔进狼窝的感觉。”元皎皎弯起嘴角，笑得极其难看。
“那你先睡，我守夜。”苏舜钦走到床旁，铺开了被子，又拿了床被子铺在了地上，坐在了床边。
元皎皎倒是万没有想到，苏舜钦竟在这些事上如此君子。不过也是，苏舜钦出身于世家大族，纵使没落了，身上也应是有些风骨的。
“如今你我二人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不必万事都自己承担。这夜，上半夜你守，下半夜我守，你看可行？”元皎皎知道如今的自己更像是一个累赘，但多少分担点，总归也是可以减少些同伴的负担的。
“可行。”苏舜钦淡淡一笑，不再说些什么，眸子里却闪过了一丝光亮。
其实，于他而言，这些真的都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