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知道花椒即将临盆,并不想来。
担心过了病气给她。
“您言重了,夫人让我们来接您,就是不怕这些的。”小蔡氏面无表情道,“再说,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做不了主,住跟不住的您跟侯爷夫人去说吧!”
“既然夫人都派人来了,那咱们就先过去看看再说吧!”许妈妈也跟着劝,“不好让他们空着车回去。”
顾氏这才答应过去上车。
她没打算长住,只带了许妈妈,留下那两个小丫头看院子。
过了垂花门,见花椒挺着大肚子迎出来,顾氏瞬间掉了泪,当年她走的时候,追着马车跑的小丫头如今也要当娘了……花椒很是自然地喊了声娘,神色从容地引着主仆俩去了客房:“您安心住着,等病好了再回去也不迟。”
她不想哭哭啼啼地跟顾氏认亲。
心到了就好。
顾氏更是泣不成声,悔不当初。
若是当时能带她一起走,母女俩也能有个依靠……
王氏很是应景地赶过来,拉着顾氏的手:“亲家母来了真好,这么多年了,咱俩也没能坐下好好说说话,你们就安心住在这里,彼此也好做个伴。”
“打扰你们了。”顾氏歉然道,“我病着,还吃药,也不能照顾椒椒,全靠亲家母操劳,我还真是过意不去。”
如果她好好地,她愿意过来伺候花椒。
“嗨,你可别这样想,她是我们裴家的媳妇,怀的也是我们裴家的孩子,我当婆婆的,照顾她也是应该的。”王氏在场面上的话从来都是张嘴就来,笑眯眯道,“如今你女婿家大业大,你当丈母娘的也该跟着沾点光,享个福,你这女儿没嫁错人!”
顾氏性情内向,话头没有王氏快,笑道:“我女儿是个有福气的,嫁了个侯爷呢!”
东厢房是袁老太太和裴春花住过的。
很宽敞,刚刚收拾过。
窗明几净。
因为顾氏来,花椒又稍稍布置了一下,让阿朵从园子里搬了几盆绿植过来放在窗台上,寄人篱下的滋味她懂,她不想让顾氏有这种感觉,但如果顾氏依然不踏实,那就不是她所能左右的了。
她做得问心无愧就好。
阿朵上了茶。
王氏起身道:“你们娘俩聊,我去厨房看看,中午多添几个菜招待亲家母。”
“您慢走。”许妈妈笑着送她到门口。
“我病着,这边你不要经常过来,有什么事我就让许妈妈过去找你。”顾氏远远坐着,继续跟花椒聊天,“你婆婆对你好,我也就放心了,可千万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生孩子是天大的事。”
“我会的。”花椒点头道是,又问道,“您的腿好些了吗?吃什么药?”
她对顾氏虽然没有多少情分。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听说她病了,心里就有些放不下。
许是自己有孕,体会到了怀孕的不易,才想起顾氏昔日的不易,对她来说,顾氏有错,但当年怀胎的辛苦也不能一笔抹杀。
“好多了。”顾氏望着花椒,满眼笑容,“原本可以拿了药回家去吃的,但大夫说,药引子有些特殊,最多能保存七日,我便索性住了下来,想着吃完药再回去。”
“等好了回桐城吗?”花椒又问。
亲情也分深浅。
她做她想做的。
顾氏点点头,欲言又止,许妈妈送了王氏,给娘俩续了茶,接话道,“大人纳了房小妾,还等着夫人过去喝妾室茶,已经派人来问了两次了呢!”
主母不喝妾茶,就等于没过明路。
是不作数的。
“许妈妈,你越发话多了,说这些做什么?”顾氏嗔怪道,“就是他不纳妾,我也得去桐城的。”
花椒只是笑。
顾氏跟吴大人少年相识。
成年后阴阳差错地没走在一起,各自成婚生子,又先后丧偶,吴大人不忘顾氏,抛下身段求娶她,可谓有情人终成眷属,若到此为止,也算是段佳话。
却不想,这边顾氏病着,缠绵病榻,那边吴大人却是美人在怀,夜夜新郎……他们最终还是败给了岁月和人心。
待回房后,花椒还在想着顾氏的事,联想到自己身上,她又有些沮丧,若是裴泽也要纳妾,那她肯定是不能答应的,如果她不答应,裴泽执意要纳进门,夫妻离心也是迟早的事吧!
毕竟,如今的裴泽不再是昔日那个桐花村的渔夫了。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侯爷!
只是,这些日子他跟她夜夜同眠,都是心如止水的样子,好像也没那方面的需求……或者他跟她不熟,又或者因为她有孕,他不好提?!
想着想着,她情不自禁地红了脸。
她不知道别人家的夫妻在妻子孕期是怎么过的,也不知道像他们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算了,这个问题不是她现在能考虑的,像他们这种情况,即便她没有身孕,怕是也不会同房,亦或者根本不会在一个屋睡。
她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
记得之前他说过,在西北的时候,若无战事,他们会住进当地官府给安排的宅子里,夜夜宴请,晚上还会送女人过来伺候,他一次都没留,说是面对陌生女人,他下不了手。
当时她还半信半疑。
现在想想,应该是真的。
如果他做过,他应该不会告诉她。
正想着,小蔡氏掀帘走进来:“夫人,刚刚邱管家过来说,侯爷晌午和晚上都不回来吃饭了,让您不要等他。”
“他去了哪里?”花椒收回思绪。
“听说是都指挥司那边宴请侯爷,后晌还去军营看练兵。”小蔡氏道,“豫城军营在城外,来回得一个时辰,回来差不多天就黑了。”
“知道了。”花椒知道他在忙什么。
李全德一死,局势突变。
昔日的五虎军编制成的西北军群龙无首,开始各立山头,成了朝廷的心头之患,然而西北军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否则他们也不敢绑架苏贤示威。
现在唯一能镇住西北军的只有裴泽。
但朝廷迟迟不发政令让裴泽前去西北平息人心,一是裴泽还在养伤,二是若裴泽去了西北,统领了西北军,就会变成新的隐患……这也是朝廷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他也不容易的啊!
布衣居。
小桥流水,长廊两边缠满了各色的蔷薇,湖水徐徐荡漾,偶尔有水鸟急急掠过,岸边八角凉亭下,丝竹声声,舞娘轻歌曼舞,都指挥使冯征单手打着拍子,扭头对裴泽笑道:“侯爷伤势痊愈,真是可喜可贺,今儿咱们来个一醉方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