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回到房间都兴奋地睡不着,每个榻榻米床垫旁都有一套睡衣,打开一看是日本和服式样的。
于是,在去旅馆的浴室冲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之后,大家好奇地换上了和服睡衣,彼此看着对方,恶狠狠地说,“你滴,什么的干活?”
然后,都哄堂大笑起来。
“穿着这小日本的服装,虽然说这面料感觉挺舒服,但总还是别扭。”二厨岁数大,当初接受的革命传统教育更多。
“嗯嗯,又软又松垮,不那么黏在身上。”我穿上走了几步,甩了甩胳膊,感觉了一下说。
“应该是纯棉的,舒服。”二厨用手捻了捻睡衣的布料,猜测着说。
别说,这榻榻米,尽管看着不习惯,但睡起来还是挺舒服的。一夜无梦,一觉大天亮。
吃过早餐后,我们又一起乘坐中巴车又出发了。
华侨代理一边开车,一边告诉我们,横滨离东京不远,三十公里。也属于东京都市圈。是日本第三大城市,是日本第一大海港,也是世界着名的深水大港。
今天他把我们这一批新人送到船上,正好接离船的老船员,再把他们送到机场。
听华侨代理一说,我对日本的工作效率肃然起敬了,一个人干了好几个人的活。当然,估计挣的工资也应该比我们国内多很多,毕竟一个人干了几个人的活。
回想我们的工作,基本上能两个人干的活,决不一个人干。
就像我们海员俱乐部的录像厅,本来两个人就够了,却养了五六个员工。人浮于事,还干不出活。你推我搡,互相扯皮。
这日本代理就自己一个人的活,晚干不如早干,干坏不如干好。早干完了早了心事。
也好考核,自己的工作自己负责。
大概半个多小时,我们就进入了横滨海港,港内的码头上塔吊林立,堆满了长长方方的大铁箱子,代理告诉我们那是集装箱,把货物装进箱子里,装卸方便,安全便捷。
码头泊位很多,停泊着大大小小的货轮,还有雪白外表,漂亮的客轮。
过了集装箱码头,是停着一大片整整齐齐的汽车码头。
代理说前面这艘高高大大的轮船是汽车船,靠港时间比集装箱货轮还短,汽车直接开上船,停好,固定好了,就可以开船起航了。
我看了下小汽车的品牌,“toyota”,“honda”,“nissan”都有。
“哎呀,这么多小轿车,全是新的,咱们全烟海市马路上的,也没这个码头上的小车多。”
二厨看到后惊叹起来,“这差别确实太大了,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家家户户都有一辆自己的小汽车啊。”
“不可能吧,二厨,现在能有辆自行车就不错了,连摩托车都买不起呢。”
水手长很朴实地笑着,摇摇头断然否定了。
驶过了汽车码头后,“看,前面那艘船就是大家即将工作的德胜轮了。”代理一边开车一边指着右前方停泊在码头上的一艘巨轮说。
我们的中巴车开始减速了,缓缓地停到了德胜轮舷梯旁边。
我们陆续下了车,站在码头上都新奇而激动地打量着眼前这艘庞然大物,这艘巨轮就是未来一年我们将要工作和生活的地方。
远远看到硕大的船头高高翘起,上面写着一行英文字“EVERVICTORY”,应该是这艘轮船的名字。
“evervictory按字面意思,应该是永胜的意思啊,怎么叫德胜轮呢?”
我小声跟身边的二厨嘀咕着。
“以德致胜,德胜致远,还是叫德胜轮好,也比永胜要低调一些,看样起名字时,公司请明白人看过。你还年轻,还不懂其中的道理啊。”
二厨一副老学究的样子,心怀城府地说。
“好吧,徐哥你说的有道理,尽管我还好不太明白。听起来,德胜也比永胜好听一些。”我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走吧,咱们先上船,赶紧交接工作吧,还有一年的时间呢,你们还有很多机会跟这艘轮船相处。”
日本代理招呼大家赶紧上船交接工作。
我们在代理的带领下,各自提着自己的行李,顺着窄窄的,晃晃悠悠的舷梯,颤颤巍巍地登上了甲板。
甲板上有三个人在等待着我们,一个英国人,一个中国香港人和一个中国大陆人。后来我知道英国人是大副,香港人是管事,管事也兼着电报员,那个中国大陆人是水手长。
管事就是船上负责后勤保障的,管理大厨和服务生,冷库,购买伙食,负责船舱卫生清洁等等,算是船上的总务处。
老水手长也是烟海口音,很快就跟我们热聊了起来。但没说几句话,就和带着新水手长跟着大副去放行李,然后甲板各处交接工作了。
而管事带着我和另一个服务生去了船舱,先带我们认识了自己住的舱室。
放下行李后,带我们去了餐厅,厨房,冷库,还有各自负责的船舱清扫区域。认识了各自负责的高级船员所住的舱室。
到达船上的时间差不多是九点半,我们放下行李,认识了各处后,管事就带领我和另一个服务生开始工作了。
这跟我想象的桥段不太一样,印象中,单位来了新员工不是应该开个欢迎会的嘛。领导讲讲话,大家鼓鼓掌。
可是到了船上,是干脆利索,直接投入工作,马上交接,没有空歇期。
对下船的老船员也没有什么欢送会,交接完毕,代理就带着老船员下船走了,一切都行如流水,顺理成章。
一点废话都没有,一点多余的花里胡哨的项目都没有。
领教了资本主义的工作方式。
管事和我们两个服务生,三个人开始一起清扫冷库,盘点冷库里存放的食物。一边清扫,管事一边不满地发牢骚,说着绕口难懂的港普话。
好在我能听得懂一些广东话,大概明白了管事的意思,原来管事也是昨天刚到船上,是从香港飞过来的,他在埋怨上一个管事工作不认真,到处搞得一塌糊涂,卫生也不好。
管事是个白白净净的中年男人,留着长发,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不太会说普通话,看来对工作挺负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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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把冷库收拾好以后,已经快12点了。管事安排我们赶紧去中高级船员餐厅,摆放餐碟,马上开午餐了。
高级船员餐厅有两张圆餐桌,一张只摆放了四张椅子,是船长、轮机长、大副、大管轮四个高级船员的专用餐位。
另一张餐桌,摆放了六张椅子,是供二副、三副、二管轮、三管轮、电机长、电报员就餐的餐位。
轮机长又叫“大车”,俗称“老轨”,大管轮往下就依次称为“二车”、“三车”、“四车”。
大副是甲板部的老大,轮机长是机舱部的老大。但后来感觉到轮机长应该好像比大副高半格。
因为从住宿的舱室可以看出来,轮机长的舱室档次是跟船长一样的,也是三间的套房。一间起居室,一间办公室,一间卧房,还有卫生间。
而大副的舱室档次是跟大管轮一样的。
但船长当然还是整艘船的老大,都得听船长的。
船长、轮机长、大副、大管轮四个人都是英国人。船长是个瘦瘦矮矮的,高高的鼻梁,看起来比较精干的老头。
轮机长看起来就是个典型的欧洲人,高高壮壮的,卷卷的头发。属于少言寡语型的。
大副是个白白胖胖的,挺着大肚子,头秃了一半。
二车是个不修边幅,性格开朗,比较善于搞笑沟通的人,长得也很可爱,像是Mr.Bean。
船长很礼貌地跟我打了招呼,说了几句,大概意思是,“哦,你是刚来的吧,欢迎来我的船上。”
轮机长也是比较沉闷的,朝我点点头就坐下了,大副则是忙个不停,进了餐厅,就跟船长说个不停,大概是在汇报工作。
二车也比较搞笑,一进门看见我就做出一副搞笑的样子,吃惊夸张的神情看着我,然后又做出一副鬼脸,走过来跟我握握手,并拍了拍我的肩膀。
嘴里念念有词,大体意思是,“很高兴认识你,小伙子挺精神,好好干!”
我也赶紧笑着回应着二车,满口“ok,thankyou.”
午餐是罗宋汤,主菜是煎的羊扒,还有配的水煮的大头菜,管事叫花椰菜,菜花,还有土豆。然后是餐后甜点,甜布丁。
几个人拿起桌上的各种调味瓶,就开始往自己的盘子里撒个不停,看起来有盐、黑胡椒粉、芝士末等等。
然后就刀叉伺候,吃得看起来挺香,我却在心里暗暗替他们难受,这都吃了些什么呀,煎了块肉排,水煮了点蔬菜,就这样吃了。
这有啥技术含量啊?有啥滋味?外国人吃饭都这么没品味的?二厨看见不得气死了?
几个英国人吃起饭来很安静的,几乎不说话,各自对自己盘子里的食物,用刀叉精雕细琢,最后吃点一点不剩。
喝汤的时候也一点声音也没有,汤碟喝得干干净净,勺子放在里边。
然后上的主菜,主菜吃完,盘子里只剩下了肉排骨头,然后刀叉整齐得摆放着餐碟里,然后坐好,等待上甜点。
我和另一个服务生把甜点上去,把主菜餐碟撤了下来。
白天应该还都在工作状态,除了船长穿着衬衣西裤,其他高级船员都是穿的白色的连体工作服。大车和二车的工作服上面还带着油污。
尽管吃午餐的人不多,但耗费的餐碟,刀叉等各式餐具数量惊人,堆满了洗刷餐具的水槽。
另一个服务生比我要来了一天,是个天津人,一口逗乐的天津话。他告诉我刷刀叉碟子碗,也是我俩的活。
我们分工了一下,一个负责刷,一个负责过水冲,这样合作起来都不累,工作效率还高。
收拾完后,管事招呼我俩和大厨一起吃饭。罗宋汤米饭,还有大厨蒸的港式咸鱼。大厨也是中国香港人。
吃饭的时候,管事安排天津的服务生负责所有的下午茶派送,和晚餐的摆台。他要带我下船去超级市场买东西。
把天津那哥们儿羡慕的要命,直说我运气真好,刚来就可以跟着管事下船去横滨市里转转。
而我考虑,管事之所以带我下船,一个是我身高体壮,可以帮他多拿东西,二是可能因为我能听懂广东话,而且会说几句广东话和英语吧,比较好沟通。
管事带着我走出码头,叫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居然是黑色的“toyotacrown”,车内很宽敞。丰田皇冠在那个年代的大陆算是豪车级别的了。
居然在这里成了普通的出租车。这让美东开的拉达情何以堪。
出租车司机穿着正式,深色的制服,佩戴领带,白手套。车内整洁,空气新鲜。
管事跟司机说了句日语。司机在座位上也是点头哈腰,“哈依,哈依”的。然后踩下油门,拉着我们走了。
一路又欣赏到了和横滨市容,高高的几层车道的高架桥,川流不息的车河。路口人行道上匆匆而过,西服革履提着公文包的日本人。
出租车停到了一个巨大的厂房式的建筑的路边。巨大的广告牌上写着大个字的日文,看得懂只有一行英文“SUPERMARKET”。
管事付了车费,一万多日元。然后带着我下车往厂房式建筑走去。
这就是传说中国外的超级市场吗?我一边走,一遍心里琢磨着。
“管事,这就是超级市场吗?”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向管事问了一句。
“嗨呀,supetmarket,这就系球级戏场啦。”管事说话这个费劲,听得我耳朵都抽筋了。
“哦哦,明白啦,我们进去买什么啊?”我也是主见,没管住自己的嘴,不由得又问了。
“这里戏么东西都有的啦,我们一次性买齐。”管事这句话说得比刚才通顺痛快。
“哦,这个超级市场里边什么都有卖的吗?”我由纳闷地问。
“嗨呀嗨呀,你第一次来球级戏场?”换做管事纳闷地问我了。
“对啊对啊,没来过。”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
“哦,当然啦,你们大陆现在还米有球级戏场啦。”管事摇摇头说了句。
在进门的门口,停着一大片手推车,管事抽出来一辆推给我,让我推着,他自己在前边甩手走着,这样,我对甩手掌柜这个词又有了亲身的感受和更加深刻的认识。
“跟住我呀,里面银很多的啦。”管事回头叮嘱我。
“ok,明白。”我干脆利索地回答管事。
一进门,里面的繁华跟外面的简朴反差很大。里面灯火辉煌,各种广告牌,闪着各种颜色的灯光的产品介绍,一排一排的货架,推着小推车的日本人在细致地挑选着各自需要的商品。
哇,这里的商场都是自己随便拿的吗?我有些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