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狱阙呢?”陆七从记忆中清醒过来,他看向四周,寻找着陪伴自己多年的那把凶剑。
本来是想要从陆七口中知道他是怎么逃过一劫的众人,得到的却是陆七答非所问的问题。
“你那把剑险些害了你的性命,惦记着干嘛?”
“再说了,你可是左传薪拼了老命把你偷偷带下山的,能走到这里已经不错,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你的剑啊!?”宋清清接过话茬,没好气的言道。
“宋姑娘,这话你就说得不对了,那剑是剑客的命,作为一个合格的剑客,想要找到自己的佩剑,也没什么问题吗?”一旁的蒙子良忽然插嘴言道。
宋清清闻言白了他一眼,有些奇怪的说道:“咦,你今天怎么还在这里?这个点,你不应该去陪你家的南宫云芙吗?”
蒙子良这段时间可谓格外繁忙,几乎都是天一亮吃过早饭,就得匆匆赶往南宫云芙,也就是思君姑娘的家中。
众人都习惯了他早出晚归的生活,这忽然插话,倒是让宋清清有些意外。
蒙子良脸色一红,言道:“我这不是看褚兄遇见了麻烦,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能帮忙?不添乱就是不错了。”宋清清没好气的言道。
“你!”蒙子良顿时恼火。
“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宋清清当下便反唇相讥道。
“每天游手好闲,正事不干!”
蒙子良的脸色通红,驳斥道:“我那不是游手好闲!我是在领悟剑道!”
“领悟剑道领悟到人家姑娘的闺房中了?”宋清清素来牙尖嘴利,又如此言道。
蒙子良正要再次辩解。
“是……是黑狱阙救了我……”而就在这时,陆七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话一出,众人都神情古怪。
褚青霄最先反应过来,他看向陆七问道:“陆兄你是说在被神泉剑控制的时候,是黑狱阙帮你度过了危险?”
陆七点了点头,同时努力回忆着自己昏迷前所见的画面:“是……我记得在我就要被那剑意吸走所有气力前,是黑狱阙忽然自己被催动,试图保护我,不过最后……”
“他好像被神泉剑的剑意摧毁了……”
“摧毁了?”听闻这话的褚青霄眉头一皱。
黑狱阙中有一只赤鬼。
黑狱阙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是封印赤鬼的容器。
黑狱阙被毁,赤鬼就会出世……
可赤鬼现在身在何处?
难道是死在了神泉剑的剑意之下?
还是说自己体内那神柱上……
褚青霄想着自己吸收了赤鬼之力后,体内青铜柱的变化,心头一颤,隐隐想到了某些可能。
可还不待他将思绪理清。
砰!
一声闷响忽然从院门方向传来。
小院那饱经风霜的院门又又又一次被人以暴力轰开。
伴随着的是一大群人在这时鱼贯而入。
为首之人正是甘泉峰的大弟子项安!
他入目第一眼就看见了石亭中的左传薪。
那一瞬间,项安的脸上露出了冷笑:“褚青霄,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藏匿甘泉峰的叛徒!”
此言一出,他身后的众多甘泉峰的弟子,也纷纷提起了各自的佩剑,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架势。
而他的出现也让陆七与左传薪面露惊恐之色。
“褚兄!这一切都是由我而起,我自会承担不会连累你们的!”左传薪转头朝着褚青霄言道,他的目光决绝,一只手已经握住了自己的佩剑。
在甘泉峰上,项安一行人完全不顾同门之情,对他们承剑一脉用尽手段。
此刻的左传薪自然不会认为项安这找上门来,可以轻易了事。
褚青霄已经帮过他很多,他亦不愿连累对方,在这时已经做好了一人承担所有的准备。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看向褚青霄时,褚青霄确实紧皱眉头看着前方——
目光所向并不是眼前这群气势汹汹的甘泉峰弟子,也不是那背负两把王剑修为六境的项安,而是那散落在地的院门残骸……
似乎相比于眼前的麻烦,这位巡天司的大司命,更在乎的是那被撞烂的院门。
这样的反应让左传薪有些诧异,他下意识的看向其他人,只见他们的脸上都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如临大敌。
宋清清更是凑到了楚昭昭的身旁,用肩膀撞了撞对方,嘀咕道:“我怎么觉得这一幕我好像看过?”
楚昭昭白了宋清清一眼,目光却瞟向另一旁的徐忆秀,耸了耸肩膀道:“你忘了几日前,徐少城主是怎么进门的吗?”
徐忆秀自然也听见了这话,脸色微微泛红,却无力反驳。
此刻的项安意气风发,自以为抓住了褚青霄的把柄,他的脸上露出冷笑,对于左传薪之言更是不放在心上。
“左传薪你与外人沆瀣一气,先是打伤曹伦,又污蔑其修炼魔功,如今叛逃出山门,被我人赃并获,还想要舍车保帅?莫不是把我当傻子!”
“今日,你也好,褚青霄也罢,都得和我一同归山,接受调查!”项安寒声言道,显然是并不打算放过眼前这样好的机会。
左传薪面露愤慨之色,他迈步上前,怒目言道:“项安!你这卑鄙鼠辈!”
“残害同门,颠倒黑白!枉我当初还以为你是正人君子,今日要杀要剐,左某人悉听尊便!”
“但是我带人逃到了此地,与褚兄无关,你要动手,冲我一人来即可!”
左传薪的怒骂让项安的眉头一皱,脸上浮出怒色。
“你们皆是同党,如此情深意笃,正好一同上路!”项安寒声言道,身后的众人就要在这时出手。
褚青霄却忽然迈步上前,站到了左传薪的跟前,看向项安。
项安虽然在与左传薪对话,但注意力其实都在褚青霄的身上。
这几日他都待在甘泉峰上不假,也把精力都放在了审问唐正德与左传薪等人的身上,但也听说了褚青霄接任巡天司大司命一职的消息。
不过在项安看来,那不过是个并无权柄的虚职,不要太过在意。
但名头犹在,想要对褚青霄动手是需要师出有名的。
褚青霄不掺和这事,顺着左传薪的话,将责任都推到对方身上,项安一时间倒还真的没有太好的办法对付褚青霄。
但褚青霄此刻走上前,分明就是想要为左传薪出头,这样的举动可谓正中项安的下怀。
项安正想着要说些什么激怒褚青霄。
可话未开口,褚青霄却伸手指了指项安身后,言道:“你得赔我一个木门。”
项安大抵怎么也没有想到,褚青霄会说出这样的开场白。
他先是一愣,旋即回头顺着褚青霄所指的方向看去,入目便见地上散落的木门残骸。
他回过了神来。
“褚青霄,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小家子气。”
“大难临头,有心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
项安摇头笑道,同时转过身子,收回自己落在那些木门残骸上的目光。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褚青霄,眸中泛起阵阵杀机:“撇清与左传薪这叛徒的关系,以及好好解释解释为何要打伤我甘泉峰的弟子,曹伦与陆七。”
“项师兄……这是个误会。”这时,褚青霄的身后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确实脸色略显苍白的陆七站了出来。
他的出现,让项安明显一愣。
陆七的情况他是清楚的,受了很重的伤,为此甘泉峰想了很多办法,周升更是去白驼峰请了几位在医道上颇有造诣的长老前来。
但他们对于陆七的病情都是一筹莫展。
甚至有人直言,陆七已经是药石无医的地步。
前日项安还曾去见过一面,那是的陆七已经是奄奄一息,对于周灵儿将陆七送到褚青霄这里,以期能起死回生的计划,项安是嗤之以鼻的。
但眼前站着的陆七,却让项安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过于小瞧了自己这位故人。
“褚兄从未打伤过我,相反,若不是褚兄几次出手相救,陆七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陆七刚刚苏醒,身体还有些虚弱,他在一旁蒙子良的搀扶下,走上了前来,嘴里焦急的言道。
“至于曹伦之事,我也听左兄说了,我相信以褚兄的为人,断不会污蔑曹伦,项师兄如果不信,大可以让曹伦来此,让褚兄与之当场对峙!”
作为项安等人口中,被褚青霄打伤的受害人之一,陆七的话无疑是很有分量的。
此言一出,项安身后那些跟着他前来的甘泉峰弟子纷纷面露迟疑之色,显然对之前项安所言之话,产生了一些动摇。
项安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他的眉头一皱,看向陆七,眸中泛起阵阵恶毒之色。
他自然是不能接受褚青霄在这件事上逃脱干系的。
毕竟,在这之前,他们就已经以此为借口囚禁了承剑一脉的弟子。
并且为了让左传薪等人指认褚青霄,他们动用了极为严苛的私刑,甚至有几位承剑一脉的弟子已经被折磨致死。
要是这个时候,让褚青霄证明他并未无故打伤陆七与曹伦,那到头来,主导此事的项安就成了滥用私刑,残害同门的恶徒。
这件事,在项安决定将之利用来对付褚青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了他与褚青霄之间,不死不休的死结。
更何况……
项安眸中在那一瞬间,有一道猩红之色一闪而过。
他背后的赤练剑猛地离鞘而出,化作一道流光直奔陆七而去。
项安的修为六境,并且在这段时间思过崖的静坐中,隐隐摸到了七境的门槛。
又有两柄王剑傍身。
他的忽然出手,在场众人都并无反应的机会。
就连褚青霄都没有想到项安会做出这样无耻的举动。
赤练剑化作赤色的流光,从褚青霄的眼前划过。
修罗界在那时张开,褚青霄在一瞬间,就感觉到了项安的目标。
他的瞳孔陡然放大,回过身子,朝着陆七大喊道:“小心!”
同时,他伸出手,体内的剑意灵力在一瞬间奔涌而出,想要追上那奔袭而去的飞剑。
但修罗界虽然能感知杀意,可却并不能弥补二人修为上的差距。
他慌乱之中激发出来的灵力与剑意,显然难以追上那爆射而去的飞剑。
眼看着赤练剑距离陆七的面门越来越近,褚青霄却难以阻拦,周遭的众人修为大都比褚青霄还低上些许,有没有修罗界这般强大的法门,反应过来时,赤练剑几乎已经到了陆七的面门。
而陆七虽然与褚青霄一样,都有修罗界傍身,可大病初愈,他的身体孱弱无比,就连站起身子这样的事情,都需要蒙子良搀扶着,又如何能够躲避项安这突施冷箭又杀气凌厉的一剑?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一幕。
他们皆以为,在此番情形下,陆七恐怕是在劫难逃。
铛!
可就在那把赤红色的赤练剑就要洞穿陆七眉心的刹那。
赤练剑的剑身忽然一颤,发出一声尖锐的剑鸣,刚刚飞速向前的飞剑,在那时猛然悬停在了距离陆七眉心不过毫厘之处,一动不动。
“这……”这场面过于匪夷所思,以至于众人无论敌我,都是一愣,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项安的脸色难看,他阴毒的看向褚青霄,在他看来这群人中只有褚青霄拥有这般诡异的手段,能够拦下自己全力激发的飞剑。
宋清清也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嘴里嘟囔道:“还好青霄哥哥反应及时,不然这舔狗就得死在情敌手里了。”
就连对褚青霄素来带有敌意的徐忆秀也面色有异的看着褚青霄,暗暗心惊自己这位对手的深不可测,一位六境强者的全力出手,都能被他轻易化解。
但当众人带着或崇拜,或怨毒的目光看向褚青霄时,却发现褚青霄的脸上同样写满了惊骇之色。
似乎他也不明白,那把赤练剑是如何停下的。
而就在众人疑惑的档口,陆七的身旁一只手忽然深处,握住了那把名为赤练的王剑。
凶名赫赫的神剑,在他的手中宛如孩童的玩具一般,没有丝毫抵抗,就这样被他拿到了身前,细细打量。
他的目光清澈,就这样看了好一会,脸上露出笑容,嘀咕道:“剑是好剑。”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项安。
那时,他的眉头皱起,脸上的笑容也骤然收敛。
“但人非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