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也没有赔钱给我们!”牵着马走在飞鱼镇外的小路上,楚昭昭有些不忿踢飞脚下的石子,嘴里不满的嘟囔道。
“我们也没受什么伤,再者说,不也吃了顿上好的饭菜吗”褚青霄微笑着宽慰道。
“哼,你倒是想得开。”楚昭昭还是有些不忿。
对于那位蒙瑾姑娘不问青红皂白的大打出手,依然甚是不满。
更何况在蒙子良弄晕过去后,那位蒙大小姐把一锭银子甩在酒桌上,然后领着众甲士离去时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就好似在施舍他们东西一般。
这让楚昭昭更是怒火中烧。
褚青霄面露苦笑,正要再劝上两句,可这时的楚昭昭忽然脸色一变,看向褚青霄的目光变得凌厉了起来:“倒是你,明明有修为在身,为什么昨日与我比斗不肯出招,是有意要看我笑话”
楚昭昭回忆着方才褚青霄对付蒙瑾时那凌冽的一剑,暗想着自己如果不动用剑意,怕是在褚青霄的手中也走不过三招。
褚青霄挠了挠头,言道:“我所习剑招都是西洲剑甲授予的临阵对敌之法。”
“讲究一击毙命,稍有不慎,施展出来,恐会伤到姑娘……”
楚昭昭还是有些狐疑,她又问道:“可之前在永夜幻境中,我记得你也没有修为在身啊”
褚青霄道:“我也说不上为什么,之前在永夜界中时,我的记忆并不完整,关于与烛阴作战的记忆也完全碎片化。”
“也是永夜界破碎后,我的记忆渐渐变得清晰,之前所习得的招式也都随着记忆的恢复,被记了起来,就连修为也恢复到了之前一境的水准。”
“反倒是之前曾铭刻的魔纹,消失不见了。”
楚昭昭闻言点了点头,永夜界本就是不可以常理度之的地方,有这些奇怪的变化,也是情理之中。
“总归魔纹消失对于你来说也算是因祸得福。”她这样说着,又觉不对。
她在这时转头看向褚青霄,神情古怪的喃喃言道:“所以你昨天反复提及刀剑无眼之类的字眼,其实是怕伤到我”
褚青霄闻言点了点头。
“就因为这个,你就被我追着打了一晚上”楚昭昭白了褚青霄一眼,没好气的言道。
想着他昨日被自己追得四处逃窜的狼狈模样,又觉好笑又觉心头莫名涌出几分异样。
“楚姑娘修为高深,剑法造诣也不是我能比拟的,收放有度,自然不会伤到我。”褚青霄正色言道。
“少拍马屁!”楚昭昭又白了褚青霄一眼。
旋即她翻身上马朝着褚青霄伸出了手:“走吧,咱们已经到了暮州边陲,再往前走就是太玄山脉,那里鱼龙混杂,流寇丛生,不是能逗留的地方,咱们争取今日穿过太玄山,去到沧州边陲的黑虎城过夜,那里已经接近天悬山,泰玄山的流寇大都不敢在那附近闹事。”
褚青霄伸出手,也来到了马背上。
他伸手甚是熟练的环抱住了楚昭昭的腰身,楚昭昭的脸色微微泛红,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黑马开始慢悠悠的迈开蹄子,晃动感让褚青霄有些不适,抱着楚昭昭腰身的手不自觉紧了几分。
“太玄山的流寇如此厉害难道沧州与暮州都不管管吗”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褚青霄出言问道。
楚昭昭苦笑道:“太玄山地势复杂,各个流寇的山寨都隐匿在山林深处,极为隐秘。”
“早些年暮州与沧州都尝试过剿匪,但收效甚微,往往大军一至,山贼们往林中一钻,大军到了山中,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能不能抓到山贼全靠运气。”
“大军一退,山贼们就又重新聚拢,继续劫掠两州边陲之地的居民,久而久之,两州的州牧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闹出什么事情,就相互推诿,说是对方州县的责任。”
“为此前些年,朝廷还派过几位督查来此督办此事,但也都几乎是铩羽而归,到现在,连朝廷都对此事视而不见,山中流寇自然愈发气焰嚣张,就连附近其他州县的亡命之徒一旦遇见麻烦,也都是往这太玄山中寻求庇护。”
“山中流寇的势力也愈发的壮大,这几年已成了沧暮二州的心头大患。”
“呐,之前那蒙家姐弟他们父亲手下的银龙军,就是因为剿匪不力,而被朝廷责罚,好好的正三品虎贲将,如今被贬成了六品州司都卫,落魄到要做上门赘婿的地步。”楚昭昭不无感慨的言道。
家道中落素来悲凉,尤其是之前爬得越高,摔下来时,就会越疼。
“那他们说的南宫家又是什么来头以往倒是从未听闻过。”褚青霄又问道。
“沧暮二州新贵。”
“具体干什么的说不上来,但家族人丁兴旺,在沧暮二州也算是耕耘良久。”
“十二年前,各州叛军四起,沧暮二州的州牧皆有平叛之功,被朝廷升迁至他处。”
“新来的州牧急需依附本地豪强稳定局面,南宫家族趁势攀附,搭上了沧暮二州权力更替的东风。”
“如今既有在沧暮二州州府担任要职的族人,也有遍布二州的各种产业,甚至与沧暮二州各个宗门都有不错的交情,天悬山九峰之一的东竭峰三位执剑长老中,便有一人是南宫家的族老。”
“总之,南宫家在沧暮二州盘根错节,虽然是近些年才崭露头角,可已经隐隐有稳坐沧暮二州第一士族宝座的趋势。”说道这处的楚昭昭眉头微皱,眸子深处闪过一丝厌恶之色,显然对于那南宫家并无太多好感。
“听上去这十二年来,暮州与沧州发生了很多事。”褚青霄闻言在这时感叹道。
楚昭昭不疑有他,只是接过话茬道:“何止沧暮两州,整个大虞都有翻天覆地之相。”
“各方势力相互倾轧,整个大虞天下都经历了一次权贵交替。”
褚青霄的声音在这时阴冷了几分,嘴里喃喃低语道:“可就是无人记得在南疆边陲还有那么一座孤悬的边城。”
楚昭昭心头一跳,拉住了手里的缰绳,回头看向身后的少年。
“十二年前我虽然年幼,但也听父辈说起过,那时的大虞天下,随着先帝驾崩,各地叛乱四起,又有北魏虎视眈眈,朝廷也好地方也罢,都有数不清的麻烦。”
“就拿暮州而言,成建制的叛军当年便有三股之多,在那样的年代,人人自危,烛阴大抵也是嗅到这味道,方才趁虚而入,酿成了今日的惨剧。”
褚青霄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沉默了一会道。
“依照姑娘的说法,就是这十多年来,太玄山流寇四起,南宫家渐渐壮大,沧暮二洲的州牧皆因平叛有功,而接连被朝廷封赏。”
“或许武陵城只是那个混乱时代偶然不幸的牺牲品。”
“但如果只是偶然,那为何朝廷与州县都对武陵城之事讳莫如深,直到今时今日才由楚姑娘前来一探而从未有关官方的人员前来调查呢”
这个问题出口,楚昭昭也是一愣,就像褚青霄说的那样。
一座被屠戮的孤城,尤其是还与烛阴这种上古遗族有关,依照着朝廷对于这类事物敏感态度,早就应该派人调查,可整个大虞天下却像是遗忘了武陵城一般,几乎从未有人提及,甚至如果不是楚昭昭为了讨好赵念霜,机缘巧合的闯入了武陵城,恐怕到了今时今日,那里发生的一切,依然会被掩埋在尘埃之下,不见天日。
“你觉得这背后还有隐情”楚昭昭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褚青霄却面露苦笑:“我觉得怎样重要吗”
“整个武陵城都是可有可无的弃子,更何况是我”
楚昭昭听出了少年的沮丧,虽然这样的话听上去有些丧气,可事实却也真的就是如此。
如果这一切的背后真的藏着些什么阴谋,以褚青霄的本事,根本无从查起。
就好像一切都笼罩在云山雾海之中。
你明明知道,这云山雾海之内藏着什么不可言说的事物,也有心想要看一看。
可四面的大雾让你根本看不清方向,你甚至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跟不提再抵达那真相之前,说不得还会有几尊强大得让人发指的恶兽在前方拦路。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将褚青霄笼罩,让他有些窒息。
“你也不必这么悲观。”楚昭昭忽然言道:“不是还有小师叔吗!”
“小师叔如今天贵为青雀峰峰主,沧暮二州的州牧见了也得客气三分。”
“只要你与小师叔说明事情始末,以小师叔的能量想要查明武陵城的惨剧到底有没有隐情,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楚昭昭这样说着,声音忽然小了几分:“而且,西洲剑甲与褚叔叔他们对我也算有恩,我虽然能力有限,但只要能帮上忙的地方……”
“我也愿意尽一分绵薄之力。”
褚青霄闻言看向楚昭昭,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谢谢。”
他由衷言道。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也不过是想要借着你,搭上小师叔的这层关系,靠着她飞黄腾达。”楚昭昭说道,眼睛有意瞥向别处,似乎对于褚青霄投来的目光有些不适。
但转念又觉得自己这模样颇有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为了不让褚青霄误会什么,或者说,为了让自己能足够的心安理得,她又一本正经的嘱咐道。
“总之呢,你记住了。”
“你的面前摆着的是一碗这大虞天下,甚至南北两朝最大也最好的软饭。”
“只要你抱紧碗筷。”
“我们两个就都有光明的未来!”
褚青霄倒也习惯了楚昭昭这三句不离攀龙附凤的聊天方式,心底方才因为武陵城的旧事泛起的不愉快,也在楚昭昭这乐观的态度下消散了不少。。
他很是配合的点了点头,笑着言道:“就算是为了楚姑娘,我也会尽力端稳这碗饭的。”
“这才对嘛!”楚昭昭伸出手拍了拍褚青霄的肩膀,脸上露出一副欣慰之色。
褚青霄正要再回应些什么,可就在这时,一股眩晕感忽然涌上脑海。
隐约间,他听见了楚昭昭焦急的唤着他的名字。
可他却无法回应,眼前一黑,又一次栽倒在了楚昭昭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