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凡和九月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几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个同桌的。
贺景凡走到九月旁边坐下，拿出自己从没有订正过、也没写对过几个词的默写本。
这个人怎么又拽又乖的呢，九月疑惑地想着。
“你好，我叫九月，这个给你。”九月小声地说道，拿出剩下的小饼干给他。
贺景凡抬眼看了九月一眼，用食指和拇指捏着包装袋拎过来。
“他们没和你提过我的事？”贺景凡捏着小饼干放到窗台上，没有要动的意思。
“什么事情？”九月问道。
“没什么。”贺景凡淡淡地说道，不再看九月。
反正早晚会有人告诉她，到时候这丫头就会吓得躲开了。
贺景凡翻开英语书看了两眼一会儿要默写的洋文，看得头疼、又记不住，索性趴下来睡觉。
九月歪了歪脑袋，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
“好了，把书关上，开始默写。”班主任说道，拿着书准备开始报单词。
九月握着精致的进口水笔，准备好开始写字，贺景凡也懒懒地坐了起来，拿出连笔盖都不见了的水笔。
“报中文，写单词，报英文，中英都要写。”班主任特意把规矩说给九月听，然后开始默写。
九月：报一个，写一个，笔上动作没有停过。
贺景凡：报一个，愣一下，写不出来一个完整的词组……
贺景凡：……
对比太惨烈了吧……
到底为什么要给他安排同桌？！
贺景凡莫名有些脸热，明明当了一辈子差生，却第一次觉得脸上挂不住。
“啧……”贺景凡烦躁地把本子往远离九月的地方放了放，还用左手撑着头，隔绝九月的视线。
“好了，两两交换，开始对答案。”班主任突然说道，临时决定不收默写本。
全班立刻发出了松一口气的嬉闹声，刚才默写时的紧张感瞬间没有了。
“你们都什么程度，我也不是不知道，改得太离谱就别怪我不信任你们，叫人来办公室重新默一遍自证清白嗷！”
班主任半开玩笑地说道，一听就是把自己学生的底儿都摸透了的老师，也是一个把轻松和严肃的尺度拿捏得很好的老师。
班上同学又是一阵哄笑，开始交换本子。
艹……
贺景凡看着自己狗爬的字，和鸡零狗碎的答案，暗骂了一声，撑着头迟迟没有动作。
贺景凡忽然觉得胳膊上被人轻轻戳了两下，然后就听见九月催促道：
“贺景凡同学……”
贺景凡万分烦躁地把自己皱得像咸菜一样的本子递给九月，然后拿过对方整洁崭新的本子。
干净的默写本上清楚地标着序号，字迹清秀，每一个都写出来了，虽然他看不懂，但就是觉得都是对的。
“第四个我报的是面对，应该是什么？对，in the face of，这是课文里面的，还什么别的表达吗？
“对，动词词组，face up to也经常用到，还有没有别的？”班主任环视着教室，等待答案。
“be faced with？”英语课代表说道。
“嗯……也可以，但是be faced with更多表示面临，稍微有一点不一样。其实还有一个很常用，可能超纲了，有没有知道的？”
班主任一边问，一边在教室踱步着，正好就在九月他们前面站着。
贺景凡看了一眼九月，她写的明明和老师说的答案不一样，怎么不回答呢？
到时候收上去，老师只会觉得她是听了答案才写上去的，那多憋屈。
“con……confront……”贺景凡硬着头皮小声逼逼，他甚至不知道这个词重音在哪里。
这丫头真是闷，还得他出马。
班主任听到自己等待的答案，十分惊喜地回头看了一眼回答问题的人，看到贺景凡的时候愣了一下。
“贺景凡，是你说的confront吗？”班主任问道。
“她写的。”贺景凡把九月的本子递给老班，自己撑着头吊儿郎当的样子。
老班了然地接过本子，但还是惊喜地看了一眼贺景凡。
班主任拿过九月的本子夸了两句，也大概知道了九月的水平，又接着往后对答案。
“你发音真不错。”等班主任绕到别处以后，九月小声和贺景凡说道。
贺景凡没有回答，不知道对方是尬夸还是真的这么觉得。
但是他英语底子打得其实还真不错，因为小学的时候，他爸还没入狱，他妈也还活着。
对完答案以后，两人把本子换了回来，贺景凡看到自己的破字旁边，是红笔标注的答案，字迹清秀，答案记录得清楚细致。
不知道为什么，贺景凡看着两种反差巨大的字体，心里像是被挠了一下，痒痒的。
一本破默写本上，突然出现了突兀的清秀字迹，就像他潦草灰白的人生中，突然闯入了一个彩色的人。
早读结束以后，广播中传来了出操的音乐，大家纷纷站起来往外走去。
九月因为是第一天来上课，还没有排队伍，也还没学广播操，所以被特批留在教室里一天。
几乎整个学校的同学都往操场走去列队，坐在她旁边的贺景凡也站了起来。
就在贺景凡经过九月旁边、准备往外走去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的袖子被人抓住，他心上又是猛地一颤。
仅仅一个上午，他已经心悸了好几次了，难道是他的心脏病又严重了？
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安静的空气让气氛更加暧昧不清，他回过头，就看到九月漂亮的小脸上、严肃皱起的眉头：
“你不是有心脏病吗？为什么不申请免修？”
九月现在已经能熟练识别秋秋，她也知道眼前这个有着先天性心脏病的倒霉蛋，就是秋秋。
有她在，贺景凡肯定不会因为做广播操而出事。
真正让九月生气的是，他根本就是一心求死，毫无求生欲。
贺景凡看着九月认真的眼神，喉头动了动，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应该问她怎么知道这些的，还是应该说关她什么事。
沉默了几秒后，贺景凡最终也只干巴巴说了一句：
“我……我知道了，我不去做操了，就出去逛逛。”
九月松开他，知道他一定会说到做到的，但其实她想要贺景凡改变的，根本不是这个。
只有慢慢来了。
贺景凡走出教室，果真没有去做操，不过也没有请假，反正也没有人会去管他，老师也都习惯了。
等广播操时间结束了，到处瞎逛的贺景凡也往教室走去，准备从后门走进教室——因为他的座位就在后门旁边。
还不等贺景凡走进教室，就听见班里几个女生围在九月旁边叽叽喳喳地说道：
“九月，你要不还是找老师给你换个位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