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都水监,以月奉募工即可,即便花费规模庞大,该花的总要花,总不能为了省而省。”
“倒是爱妻,你该陪我去个地方了。”宇文世宏狡黠微笑着:
“扬州路军何时开拔,只等你我走这一趟了。”
杨芊雪听不懂,这便疑惑的看着宇文世宏,静等他继续说下去。
“爱妻与我一道,去拜访拜访陈国吧。”
闻声,杨芊雪惊诧又意外:
“陈国?过往这些年来,我周国与陈国虽还算相安无事,但发生于边境的小摩擦隔三差五。”
“且陛下现在不应当将重心放于齐国么?对齐国多线作战,朝中已有不少朝臣诟病这一点了。”
“再分神于陈国的话,恐怕……”
宇文世宏当然明白多线作战乃兵家大忌,多线作战之余,还同时“招惹”两个周边国家,更是作死行为。
但那指的是敌强我弱时。
如今周国虽也不咋地,办个全民上元宴都能把国库甚至地方粮库给掏空。
但比烂的话,周国比齐国和陈国加起来都强。
“坐拥两千余万百姓的齐国,朕都不惧,更何况治下幅员虽大,但却仅有不足六百万百姓的陈国。”
宇文世宏一开腔,就让人不掩的感觉到他的轻狂,杨芊雪作为女性,心思总是细一些的:
“若陛下是想与陈国交好,那倒还好,若是……交恶,陛下勿怪妾身胆小,妾身不免会担忧亲去陈国,可能会出什么性命攸关的岔子。”
“诶,”宇文世宏坐到杨芊雪身旁,抬手温柔的揽住她的香肩:
“朕怎会让爱妻遇到危险。”
“此去,自然是去交好的。”
杨芊雪勉强放下三分心后,又开始担忧别的:
“你我都去的话,朝中怎办?毕竟朝中不能一日无君坐镇。”
“外交也是国事,”宇文世宏从容答道:
“距离出发还有三日,告知百官,有事要奏的,这三日内如数递来,三日后,你我便出发,前往陈国国都,建康。”
“加上来往路途,以及留陈时间,总计要花去至少十日时间,爱妻看着办吧!”
忽然要出远门,甚至还是去陈国,杨芊雪这二十年来几乎都没离开过雍州,连地方都没怎去过,更何况……
陈国。
来不及再胡思乱想,她匆匆传令太仆寺,令太仆寺告知各处此事,以免他们都不在京中时,有些重要事宜被耽误。
……
陈国,建康。
方圆万里的建康皇城,甚至比整个长安城都浩大上数倍。
南北、东西各有百里之广,这甚至只是皇宫。
然而建康皇宫之外,几乎没什么人,宇文世宏和杨芊雪一时有一种突然从田地里一步跨进皇宫的错觉。
玄武湖畔,林立着数十座堪称奢靡的宫殿,每一座都以琉璃朱瓦、金檀玉柱,妆点皇室之辉煌与气派。
数十座宫殿中央的芳乐殿,殿后以朱色长桥延展于玄武湖之上。
而延展桥之尽头,筑造了一栋似亭台似楼阁的建筑,牌匾上篆刻着“望仙阁”三字。
“陛下,周国陛下大驾已至光昭殿,宰相正在亲自恭迎,陛下应去接见了。”
前来望仙阁奏报的是萧元胤,他已五旬有七,乃是陈国的侍御侍中兼兵马大元帅。
萧元胤受前朝陛下之托辅佐后主,可看着整日沉湎酒色的幼主,久而久之,他连失望的劲儿都没了。
陈国幼主陈叔宝,时年廿十九,行将而立,却毫无中干之相,朝中早已人心浮动,若非忌惮于前朝陛下留下的辅佐官仍大势、且个个拥护幼主,陈朝怕是早已像齐国那样,陷入激烈的明争暗斗。
“烦死了,区区北方蛮夷,见个甚见,你们看着办!”
陈叔宝厌烦于每每寻欢作乐,朝臣隔三差五的前来叨扰他,实在是扫兴至极!
“陛下,周国可非漠北,更非蛮夷,论国力,周国比我陈国强大至少一番。”
“周国陛下亲自来拜访,对周国来说算是下放身段,陛下可不能叫我陈国失礼。”陈叔宝狗屁不懂,逼的萧元胤即便不想冒犯君上,也不得不总是开腔说这些颇显训导的话。
“周国比我陈国厉害?”陈叔宝当即就不服了:
“瞧瞧朕的皇宫!天底下就没有比朕的皇宫更气派的!”
“两国邦交,应遵循周礼,陛下应快些更衣,前往光昭殿亲见了。”
陈叔宝被扫了兴致,再者萧元胤是父皇留在他身边的,陈叔宝就算是个傻子,也该知道萧元胤的话他必须得听。
“烦人。”
……
光昭殿内,宇文世宏和杨芊雪被迎上盛大筵席的主客席。
二人初来陈国,就一路都被震惊——
先是皇宫之外的荒凉,再是皇宫之奢靡程度简直超乎宇文世宏想象,内外之对比,以天上地下来形容都不贴切。
用天堂地狱相比还差不多。
而被陈国宰相施文庆和沈客卿、率领文武百官二百余人盛大相迎,也是震惊的一点。
这看似是在以最盛大的礼数来招待他这个周国皇帝,实则……
对等的礼数,应当是陈国皇帝亲自来接见才是。
宇文世宏对礼数本就没那么在意,倒也懒得跟他们计较。
因为对宇文世宏来说,扬州的东南边是合州、霍州、江州,这三州与建康,只与陈国隔着一条长江。
扬州大军之所以按兵不动,防范的就是陈国在背后有趁人之空的小动作。
此行而来之前,他对陈叔宝有大概的认知,无非整日沉湎酒色不问政事,政事几乎都是交托于重臣来主持。
昏君没什么好在意的,但陈国的部分贤良重臣,宇文世宏不得不在意。
诸如萧元胤,以及这昏君的几个皇兄。
至于宰相施文庆和沈客卿,这俩人在史书上臭名昭着,逢事皆以侵害百姓为能,这两人,宇文世宏见都不想见,见了反倒有宰了这二人的冲动。
“陛下驾到!”
宇文世宏的肉眼,能从陈国百官那精明的“淡定”脸色中,看出人心的浮动,潦草的国级待客被宇文世宏以“不合格”定义之时,光昭殿外传来这样的宣话。
不多时,大胡子上还沾惹着些脂粉酒液的陈叔宝,形态吊儿郎当、满脸不耐烦的走进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