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见冯清琅这话,几人脸上笑意便僵了。
冯清琅挽了一个剑花,不出半刻,一边哭着一边将三四个男人全部打趴。
这么晚了,苏南辕只担心宋师师,却不担心她的安危。
冯清琅将几个男人绑住手脚,绑在大树底下,扒了他们衣服,在后背上刻下‘流氓’二字,哐当一声扔了剑,拍拍手离开。
冯清琅回院子时,恰好看见了苏南辕的马车,风吹车帘时,也恰好看见了挨着他比肩而坐的宋师师。
呵呵。
……
*****
第二日,晨。
苏南枝梳妆后,坐在庭院中浇花,春盛一脸娇俏的笑,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将头发勾到耳后。
“我有一事想和王妃商量。”
“什么?”苏南枝拨弄着花草,笑着问道。
“我想告假半月,去北狄皇城一趟。”
苏南枝浇水的手一顿,放下花洒,问道:“可是有事?我记得你并无亲人在北狄,怎么好端端地想起去北狄皇城?”
“现在……现在有了。”春盛两颊绯红,侧身让开半步。
一位穿着青色长衫的瘦弱书生,与春盛互视一眼,朝前两步,朝苏南枝行礼道:“草民裴墨之,叩见王妃。”
这便是……春盛说的那位心上人?
“免礼。”苏南枝打量了对方一眼。
瘦弱,书生气质,青衫洗的微微泛白,还打了两三个补丁,模样倒生的不错,眼神干净清明。
裴墨之,好名字。
“你是……北狄人士?”苏南枝问。
“草
民是北狄皇城郊外裴家村峰山脚的人,年二十二,正读书,打算参加北狄开春的入仕考核。”
苏南枝笑了。
这男子还挺实诚,一来就自报家门,还交代了家住何处。
苏南枝看向一旁的温言斐,温言斐微微颔首,退下了,立刻就去查他底细。
“家中二老可还康健?”苏南枝拿着小剪刀,修剪腊梅多余枝桠。
“劳您关心,父母二老健康,草民家中两兄弟,下面还有个刚弱冠之年的弟弟。目前……家里以耕种为生。草民自知家中这样的条件,配不上春盛姑娘,可还是尽力争取。”裴墨之垂眸,却依旧不卑不亢,言语诚恳。
这点,倒是让苏南枝很欣赏。
目前来看,还不错。就是家里穷了些,远了些,离大庆京城遥遥千里,日后苏南枝不能与春盛常见面。
“墨之,你别这么说……”春盛道,“你很好,没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
裴墨之面上浮出笑容。
诶,这俩人……
苏南枝又聊了几句,裴墨之离开总督府时,春盛还特意去送了。
离开一会儿的温言斐走上来,说道:“已经在查了,不过裴墨之在渊城和图邺城的活动轨迹倒是挺干净的,不像是作奸犯科之人。”
“嗯。”
待春盛回来,苏南枝问道:“这个裴墨之,分明是皇城京郊之人,怎么如今来了大庆渊城?”
“这个啊……”春盛耳廓一红,讲道,“半年前,墨之来渊城寻亲,找
我问路,我们互留了书信地址,这半年来,经常书信往来。每月必有六封书信。一来二去便熟悉了。”
“上个月墨之攒够盘缠来看我,在渊城一边卖画为生,一边复习入仕考核。下个月他就回去准备考核了。他想带我回去,见见父母。”
苏南枝剪下一枝腊梅放入玉瓶中,摆弄着插花,点头道:“春盛,你真想好了吗?”
“想好了。”春盛点头,鼓起勇气道,“裴墨之很好,我的家境与他相差无几,他很有上进心,待人温润。”
“打算去皇城待几日?”
“半月吧。”春盛道,“半月后回来,回禀王妃。”
“你我之间,谈什么回禀?你若真看上他,我便给你一笔丰厚的嫁妆。你也知道,我从来都是把你当做妹妹。”苏南枝欣赏着玉瓶里颇为别致的插花,让丫鬟将它拿进去摆在书房里。
“王妃……”
“何时去?我让言斐从黄泉阁挑几个机灵好用的杀手给你做护卫,护送你到皇城,他们从此就是你的人了。另外我再找关键,给你安排几个丫鬟婆子。哦对,若你真要嫁到北狄皇城,自然是要给你在城内添一处宅邸。”
“王妃……您不必处处为我如此考虑……”说着说着,春盛微红眼眶。
苏南枝笑着牵住她的手,在院子里散步:“傻丫头。”
二人沿着总督府的花园走了很久。
聊了这几年发生过的事情。
许是苏南枝以前都太忙了,没
注意到春盛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也到少女慕艾之时。
如今忽然提起这个话题,苏南枝有些感慨。
……
三日后,苏南枝亲自送春盛到了渊城城门口。
“王妃,回去吧!”春盛坐在马车上,红了眼圈,这几年来她从未和苏南枝怎么分离。
苏南枝站在城门之上,朝她招了招手:“春盛,一路顺风。”
裴墨之坐在马车里陪着春盛,打开一个小匣子,里面是甜枣、辣胡豆、松软甜糕等各样零嘴。
“春盛,此去路途遥远,至少要七天路,我便给你买了零嘴。皇城那边可能更冷了些,我给你买了件大氅,还买了一个暖手炉、一个汤婆子。”
春盛接过汤婆子,脸上尽是幸福的红晕:“墨之,你又乱花钱,你卖画很辛苦的。”
裴墨之这几日来渊城卖画所得,一部分给父母买了礼物,大部分给春盛买了东西,没有一文钱是花在他自己身上的,还穿着那件打了补丁的青衫,连新衣服都没买。
“没关系。”裴墨之笑了笑,“我还要卖很多很多的画,养你。”
……
送走了春盛,苏南枝刚要走下城墙时,穿着黑衣甲胄的余晔追了上来,眺望不远处几乎看不见的马车——
“王妃,春盛真走了吗?跟着那个裴什么墨之?”余晔攥紧腰间佩剑,神色紧张着急。
“如你所见,刚刚离开。”
“她……真走了。”
“不然呢?”苏南枝缓步走下城墙,“她不是没
给过你机会,可你在家族与春盛之间,选择了前者,舍了后者。春盛也等了你一两年,但凡这一两年里,你有一次求娶她,她也不会有别的选择。”
“可是……可是大半年前,她还和我相谈甚欢,我不相信这短短半年,她就对我没感情了。”余晔脸上有些慌张。
“半年,能够改变很多事情。”
也就是这半年,春盛认识了裴墨之,书信往来半年,裴墨之攒够盘缠又来见了春盛。
春盛决意跟着裴墨之去他的家乡见父母。
这些话苏南枝没说,但余晔是聪明人,他不可能不懂这些道理。
余晔懂,但是他大脑麻痹自我,不肯相信这是事实,他匆忙跑下城墙,先去找了萧沉韫告假,然后顶着大雨,骑上一匹马,冒雨追去。
苏南枝看着大雨滂沱里的余晔背影,摇摇头:“为什么总喜欢做一些,错过后才想起来的弥补。”
春盛一离开,苏南枝身边没了得力心腹,春盛总要嫁人的,苏南枝便起了再收两个丫鬟近身服侍的心。
苏南枝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言斐,上次沐暖那丫头,不是和你吵架吗?如今如何了?”
“好些了。”温言斐皱眉,“但有些郁郁寡欢,有些事,我不方便问就没问,若姐姐有时候能与她谈心,就最好不过了。”
“嗯。有机会我问问她。”苏南枝点头。
“姐姐,有一事,我想与你商量下。”温言斐沉吟了下。
“你
说。”
“十日后,北狄皇城会举办盛大的祈吉节,沐暖这丫头非要缠着我去看看,我想带她出趟远门。”
“好啊,也替我去看看北狄皇城风土人情。”苏南枝点头,“你想去就去,无需我首肯。何时启程?”
“三日后吧。”温言斐道。
“好。”
如今大哥出家了,春盛余晔也去了北狄,温言斐和邹沐暖也要离开,萧子珊死了,一时间,苏南枝忽然觉得身边空了。
回到总督府的苏南枝,刚好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下意识喊道:“春盛啊,我想吃桂花糕,你去小厨房帮我吩咐——”
话到一半,苏南枝才反应过来,春盛已经去北狄的路上了。
有些不适应。
萧沉韫今日又要留在军中处理政务,可能不回来用晚膳。
苏南枝到正堂时,看见了两道熟悉声音,脚步一顿,还是选择走过去坐下。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子桑怀玉和狄琼同时起身,去提一壶茶水,打算给苏南枝倒杯茶,当两个人手背相触时,狄琼瞥了对方一眼,子桑怀玉坐下了。
狄琼被倒了一杯热水,拿出一个食盒,端出桂花糕:“听别人说,南枝你很喜欢吃桂花糕,这是朕,亲自去排队给你买的。”
“今日大雨滂沱,有些冷,喝杯热水,不要感染风寒了。”
狄琼忙忙碌碌,左手端起茶盏递过去,右手又拿了一块桂花糕递给苏南枝,生怕待她不周。
“多谢……女王陛下。”苏南枝
迟疑了下,没有接。
就在狄琼举的手酸时,苏南枝接过糕点。
“南枝啊……”这次的狄琼,姿态比上次放的还低,“你始终是我的女儿,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你懂朕的意思吗?”
“不懂。”苏南枝摇头。
狄琼叹了一声,命阿诺屏退四周,清场后,她沉默了几瞬,郑重说道:“回北狄,做朕的继承者,当女王,不比当摄政王妃,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