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漾低头,握拳掩唇,险些笑出声,颇为讽刺地来一句:陶侍郎,摔得疼吗?
陶辕忙不迭站起身,唯恐同心之人看了笑话,却不想站起身时又被脚下的水坑绊了一跤,连跌带摔又坐在地上!
噗。宋漾见到陶辕这一系列滑稽举止彻底失笑。
陶辕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顿觉脸上跌面,还没地方发脾气,一个人灰溜溜拍了屁股上的泥土,狼狈地翻身上马。
天空,乌云如鱼鳞般层层排列,堆得满天都是,彻底将那几缕微薄阳光遮的严严实实,天地间一片灰幕,轰隆隆!!!
一声刺耳巨响,几道耀白闪电从天而降,延伸至地平线处,将灰蒙蒙的苍穹撕扯成两半!
吓得马匹高扬四蹄,苏南枝攥紧缰绳,隐有深思地看向天空。
接着,又是几道要刺破耳膜般的惊天巨响,闪电一道接一道!吓得陶辕浑身一震!当即变了脸色,不敢再走到前列,朝人中间躲了躲。
暴风伴随着惊雷滚滚,席卷整个树林,官道上野草被撕扯的东倒西歪!耳边皆是一阵细小石砾滚动之声。
这征兆是真要下暴雨了……
苏南枝唇角微勾,讥笑着问道:陶侍郎,还不准备下令加快脚程吗?
说实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天降暴雨……
陶辕将苏南枝脸上的讥笑,看的清楚,可此时也不是赌气的时候,饶是他心里再不舒坦,也不得不重复苏南枝之前下过令,当即喊道:传令下去,加快脚程,暴雨之前赶到驿站!若赶不到,唯你是问!
他身侧的李参议点了个头,忙不迭去办。
苏南枝低呵了一声,观天象,只怕要在暴雨中赶路了,但愿马车里脾气不好惹的那位,别发火。
果不其然……
不出三刻,离驿站还有十里路时,天空犹如倒豆子般倾盆而下,耳边皆是噼里啪啦之声。
大雨之下,升起冰冷的浓雾。
一行人在冷雾中摸索前行,视线极其不好,只能跟着地图,冒着暴雨,小心翼翼前行。
阿诺手撑雨伞,极其不悦地走来,扫了眼陶辕:陶侍郎,女王有请。
冒雨前行,马车内陡然变冷几分,还没来得及裹绸缎的窗缝也漫进去雨丝。
狄琼不喜大雨,也不喜环境潮湿,她戴着翡翠甲套的小拇指,轻搭在隐隐作痛的膝盖上,听见陶辕和礼部一众人赶到马车前的脚步声,当即微眯眼睛,抓起滚烫的茶壶砸了出去——
砰!
刚烧开的茶壶,结结实实砸在陶辕额头处,骨碌碌滚在泥泞中!
陶辕额头当即破皮流血,却不敢叫唤半句,面上霎时苍白……
听闻,北狄女王脾气极其不好。
大庆官员,便是如此办事的?奢华马车内,传来女子冰冷威严的质问,让孤在暴雨中前行,尔等该当何罪!
扑通!一声。
陶辕、李参议、王主事齐齐跪在泥泞地中。
嘶……马车里传来狄琼难以压抑的痛苦之声,狄琼长眉倒竖,眸中皆是一片肃杀之色,盛怒道:若有下次,孤必定修书一份,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告知大庆皇帝!
陶辕等人礼部官员头冒冷汗,他们这些三品、四品、六品官员哪里经得起北狄女王一封告状信啊?
得罪了狄琼,若女王在信中厉声叱责一番,他们一众官员怎么担待得起?两国邦交之前,得罪女王,萧睦必定严惩不贷!
女王可是犯了风湿之症?
此时,在风雨侵袭之间,响起一道清亮从容的女声,如玉盘落珠
。
阿诺紧皱眉头,推开车门走了上去,为狄琼揉捏膝盖。
你可会缓解之法?良久,车内传来低沉之音。
微臣外祖父是医学世家,微臣也曾看过医书、懂些医理,若女王信得过微臣,微臣愿意帮助女王缓解风湿症。苏南枝不卑不亢地立在马车前。
阿诺看向女王面无表情的脸,小心揣测她的意思,见女王不言不语,便知是默许。
她当即为苏南枝掀开车帘:上来吧。
苏南枝脱下染着脏泥的鞋子,放在车外的车板上,穿着白色脚袜走进安神香袅袅的车内。
她低头敛眸,行了参拜之礼后,半跪在地,以独特手法细细为狄琼揉捏疼痛至极的膝盖。
她力道适中,穴位也找得很准,用余光擦眼观色,看见狄琼紧皱的眉毛微微舒展,便知道按摩起了效用。
狄琼面上的盛怒,也逐渐消退。
约莫半时辰后,在暴雨中赶到了驿站。
狄琼忽然睁开那双目光锋利的凤眼,居高临下睥睨苏南枝,以命令的口吻道:将你这套手法,教给阿诺。
是。女王。苏南枝这才退出马车。
按了半时辰,手都发酸。
苏南枝揉了揉虎口和大拇指,满身疲惫地被驿站小厮引到客房休息。
她的官袍都被暴雨打湿了,幸好官袍极为宽松,这才没贴身显出区段。
客房内未点灯,她刚关上房门,准备引燃火折子时,一道人影从暗处走来,抱住了她的后背,圈住她细腰,略有薄茧的大掌摩挲她玉手。
男人将下巴抵在她肩膀处,嗅着她发香,嗓音暗哑,低声道:不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