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鸷的气势渐渐散去,冷肃看着颜焱,有那么一瞬间,他脑海中浮现出她被囚禁在西厥家的画面……
是不是当初她就是这般软弱而无害,却能在西厥家倒台后还能全身而退?
西厥家倒台,真的与她所说的那般轻巧……与她,毫无相关?
“……是你吗。”
周长安哽咽地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颜焱鼻子一酸,下意识伸手抓住冷肃的手臂。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表现出对身边人的依赖。
冷肃可悲的发现,自己像是瘾君子,极度享受她这种小依赖,以至于刚刚的可怖怒火渐渐散尽。
他缓缓将颜焱收拢入怀,让她几乎靠在他胸膛,另一只手牢牢帮她拿住手机。
听她哭腔明显的点头,说:“嗯,是我。”
明知道对方看不见。
周长安哭泣声响起,紧接着是咄咄逼人的质问,“你为什么不来,不是说会给我惊喜的吗?我的惊喜呢?!”
后面尖锐的女声破了音,透过音响传出,让不少人差点儿没捂耳朵。
颜焱心头一跳,冷静下来将心头的酸涩压下去,才继续说:“你别哭,你今天是全天下最漂亮最幸福的女人,哭什么。”
周长安狠狠抽噎了两下,麦克风里还介入了温柔的男声,“安安,别哭了,好吗……”
颜焱终于听到尤祖荣的声音,对这个声音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
而周长安也总算哭腔没那么严重,“我不哭,那你给我惊喜。”
“好,惊喜给你,不过……在给惊喜之前,我作为姐姐的,还是要对你说道几句。”
“……嗯,你说。”
“尤先生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你嫁给他我没有任何意见,但你要明白,结婚后你就是一名妻子、未来还会是一名母亲,你还有婆婆,还有丈夫、未来还有你的孩子,从此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想告诉你,若是以后你们的孩子出生,至少他要比我们以前过的幸福,有父母一直陪伴他成长。也不要求他有多聪明,就念我们的学校、考我们同类级大学,更不求他有多出息,行好事、尽孝心,问心无愧就行。我也得跟你说清楚,一旦你和尤先生或是尤家发生任何情况严重影响到孩子的成长,我会毫不留情地把孩子带走亲自抚养。你,能答应我吗?”
她的话无疑在现场掀起巨大风浪。
外面不可思议地议论声也传了进来。
“这什么人啊!光明正大讨要孩子呢!”
“听不出来吗?人家这是警告尤家,要对新娘好点儿,不然就要抢孩子呢!”
“看看,朱总的脸色都青了,被气得不清,这婚该不会结不成了吧?”
“瞎说什么,没看到尤少没反对还拉着朱总吗!”
“朱总那泼辣性儿,尤少能拉得动?”
……
确实拉不动。
颜焱听到朱家莉的声音透过音响传了出来。
“周长安,你这是什么朋友!在瞎说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
面对准婆婆的呵斥,周长安不仅没有退缩,反而十分郑重的对开着扩音的手机点头。
“好,我向你保证,也答应你,绝对不会让我的孩子从小就没有父母亲人,让他吃着百家饭长大,一生心无所依。如果我的孩子无法得到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环境,我一定将他送到你身边,你带,我放心。”
后面的声音,又是哭腔一片。
原本叨叨拖延时间的颜焱放了心,她刚刚的话其实也就那么一说,脑子里出现什么她就说什么,倒是没想到周长安会一口答应下来。
“:那就记住你来时的路,别让你走过的路失去光。接下来,听听我给你的惊喜。”
“什么……惊喜?你、你要挂电话了?你不来吗?!”周长安立即紧张起来。
“没有挂电话,只是把主场交给君大哥。”
“君大哥是?”
“是我,长安小姐,你也可以唤我一声君大哥。你的结婚礼物已送达,请看,大屏幕!”
下一秒,现场传出一阵又一阵哗然。
因为大屏幕上出现了风月国国君府司署知名设计师轩辕焕林的VCR。
“长安小姐,新婚快乐,不出意外,正在看这个VCR的你正穿着我和你的姐姐联合设计的凤冠霞帔举行婚礼。这套凤披霞冠我和你姐姐共同决定取名为长安,寓意长久平安,祝福你和你的丈夫长长久久、岁岁平安。当年我受你父母恩惠,才有今日的成就,我真的非常荣幸能为你设计嫁衣、送你出嫁。我也非常喜欢你的画,你的作品《独向阳》让我看到了重生与希望。相信你父母在天有灵,一定会非常欣慰,并以你为豪。”
现场再一次掀起一片哗然。
哗然不断,因为VCR又变了。
“哈喽~长安~我是琼琼,你终于嫁人了啊!虽然你没给我请帖,但我还是主动请缨,给你录制个视频。听到你结婚我真的非常高兴,真的,也在这里向你道歉,为我初中对你曾经做过的欺凌行为道歉。我那时就是单纯的嫉妒你学习好,北城青少年书画比赛都被你拿了第一,害我回家被我妈妈骂了一顿。可我又找不到理由骂你,就只能说你父母……后来我才知道你父母是英雄,我还被我爸爸抽了一顿。周长安,你一直都很好,你的出身不是你能选择的,但我相信你选择的未来那一半一定是最好。新婚快乐啊长安!这是我的电话,如果你原谅我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约我逛街呀!”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这不是副政家的千金姜凌琼吗?”
“新娘子竟然认识她?”
“还是同学?不是说新娘就是个乡野出身……”
“是啊,我还听说她是三流大学毕业,靠画画谋生的穷画家。”
“什么情况!姜凌琼初中是北城中学的吧!难道这个周长安也是?”
……
这还不止,后面还有好几个男男女女的VCR,都是周长安没有请,却用自己的方式送祝福的同学。
颜焱满意地听着外面的议论声,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除了设计师是她请的,后面的同学的VCR都是霍去忧和李昌辉去联系的。
冷肃低头亲了亲她明显晕开一点深色的眼睛部分,问出自己的疑惑,“她为什么不请这些人?”
“长安从小就被同学欺凌,骂她是有人生没人养的,很难听。我也是回来后才听说,她一直记得那时候那些欺负过她的人,结婚的请帖一个也没给他们送。这些肯录VCR的同学,都是真心想对她道歉,也是想和她继续做朋友。”
“因为这个原因,你才认她当妹妹?”
“嗯。小时候,大院里就我和长安两个,一人住一栋房子,每天到点就去各个单位炊事班吃饭,逢年过节也是轮着到各个单位过。但长安有自闭症,大概到高中的时候才算放开一些,肯和同学一起交朋友。同我们一起长大的人都很喜欢长安,也都是默认当她是朋友的,只是她胆小,没敢给大家都发请帖。也幸好有李昌辉这个开心果在,被他一大肆嚷嚷,大家都对长安的婚礼上了心,想着法子给她送祝福。”
她十句话九句都放在周长安身上。
冷肃却是抓住她剩下的那一句关于自己的,“你父母小时候也不管你?”
提及到父母,颜焱唇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我小时候爸爸妈妈就去西城边境驻守了,因为任务不定时性,连续好几年都不能回来。后来回来了……”
却是送回来了一盒骨灰。
唇边的笑意收敛,颜焱微微低下头,感叹道:
“不知不觉,时间过得真快啊!”
外面的VCR还在放。
时间确实过得快,转眼他们都已经不再是大学里情窦初开的小情侣,甚至,早到该结婚的年龄。
可他们之间,硬生生空缺了好几年。
如果没有意外,是不是……
如今站在外面结婚礼台上的人,就是他们了?
一想到颜焱凤冠霞帔一步步朝他走来的画面,冷肃瞬间眸色暗沉,到底没忍住心中的触动,挑起她的下巴,深深缠绵一吻。
好像试探一下吻戏的度。
但为了不被锁,你们就自己想象吧。
反正亲完,女主肯定脸红脖子粗,呼吸还急促。
不理解?
我也没办法。
我也没亲过。
摊手。
无所畏惧。
“你胡来什么啊!电话还没有挂呢!”
颜焱娇声呵斥,完了又紧张不已,外面那么多人,要是被他们发现她和冷肃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亲我我……
天啊!
后果颜焱简直都不敢深想。
冷肃勉强餍足地松开她,抬手轻轻擦掉她唇上的水渍,似笑非笑地问:“我们这样像不像偷情?”
“偷什么偷!你瞎说什么!”
她燥得老脸都快熟了,扭过脸左顾右盼,真生怕外面有人闯进来,或是有人在偷听。
还真是跟偷情没差别。
颜焱:“……??”
他们是正常交往的男女朋友好吗摔!
幸好某人见好就收。
“电话我挂断了。还要打过去吗?”
颜焱细听了一下外面的VCR还在播放,便摇头,“你帮我找一下莫言的电话,打过去。”
霍辰远他们还没有到,一定是出事了。
“嗯。”冷肃按掉手机再重新按亮,输入密码,在电话本里找出莫言的电话,拨了过去,放到她耳边。
两人的距离相近,能同时听到手机里传出的声音。
“小姐,霍先生他们被拦在婚宴门口,有人在闹事,不让他们通行。”
还真是出事了。
莫言的声音十分冷静自持,只是那头还隐约传来闹哄哄地声音。
颜焱皱了皱眉,“什么情况?”
“有位先生指控霍先生打他,害他手臂骨折,要求霍先生赔偿并亲自送他去医院。”
这明显就是碰瓷!
也真是够大胆,竟敢碰瓷霍辰远。
她冷笑一声,“霍伯伯打人?霍伯伯真想打人那人还有命活吗!通知酒店保安强制送那位先生去医院,调出监控送给他当补偿!”
“……这位先生自称是新郎的舅舅。”
“舅舅?照送无误。”
“好的。”
挂断电话,颜焱仔细一琢磨也能大概猜出事情起末。
无非是……有人想拦住女方亲属,让女方丢人,又或者是让尤家丢人。
至于这个自称新郎舅舅的人,能在门口礼亲接待的,身份八成不假……
“冷肃,帮我看看朱家莉在做什么?”
冷肃抬头瞥了一眼主台,“她在打电话,一副恶毒反派的嘴脸。”
“??”她万万没想到冷肃竟然会那么直接且毒舌,“你觉得,拦霍伯伯他们的主意,与朱女士关系大不大?”
“十有八九。”
“可这样对她有什么好处?婚礼上丢脸的虽然是长安,但圈子里丢脸的可是尤家。”
“也许她目光浅短?”
“……能当时尤家家主的女强人你说她目光浅短是认真的吗?”
“那就是尤家另有其人,见不得这位家主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
颜焱心中猜测,无非就是尤祖荣那位舅舅要么被人当枪使,要么就是有贪欲没心计,才会干出这种当众拦人落人话炳的举动。
并且一拦就拦到霍辰远,还碰瓷被打?
他怕是不知道霍辰远的身份,否则若是知道了……
画面应该会很有趣。
这时,外面的VCR终于播完了。
新娘已经感动得眼泪直流,而一旁的新郎则一直抱着自己的新娘子柔声安慰。
“安安,我都不知道你还有那么多同学朋友没有请。你放心,等我们度完蜜月回来,再请他们吃饭也不迟的,别哭了啊……”
周长安手中还紧紧握着麦克风,尤祖荣温柔能带动人心的好听男声能明显从音响中分辨出来。
现场的来宾们此时对新娘已经有了新的认识,开始有人怀疑自己得来的消息错了。
就连刚刚打完电话的朱家莉,也难掩复杂的打量周长安几眼,但也没有忘记正事儿。
婚礼还得继续进行下去,但女方亲属还是没有到。
只是还没等朱家莉走到新郎新娘身边,就听到司仪抑扬顿挫的声音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