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这么下去。
颜焱强迫自己收拾好心情,继续按原计划,把屋子打扫一遍,然后去舞蹈房练习。
将西厥又的事情暂时压下。
郑荣君回来的时候,言行举止直接尽是小心翼翼,少了平日里朋友之间相处的那种自然。
“……小少爷住在尽头的七号房,登记信息显示他已入住两天,这两天之中他鲜少外出,暂时还未发觉他有其他异常行为。另外,我已经跟校方那边核实过,他去北城中学找余小少爷确实只是简单说了一会儿话,并没有起什么冲突。”
他犯了错。
颜焱深知这一点,此时心情十分复杂。
成德恩酒店是他们自己的地盘。
西厥又把郑祁笙气犯病后入住成德恩酒店,颜焱不相信郑祁笙或者是郑荣君不知情。
相反,郑荣君知道,并且……还把这条信息隐瞒了下来。
如果不是因为西厥又忽然跟上颜焱去了余小正的学校,也许郑荣君还不打算说出前者的下落。
一直以来,颜焱都以为郑祁笙父子是她的人,会一直站在她身边支持她。
可西厥又的出现,像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了她脸上一样。
到底是西厥家出来的人。
心始终是偏向西厥家。
西厥又是西厥家留下的唯一血脉,郑祁笙父子想要袒护他颜焱可以理解。
可这样一来,恰恰告诉了颜焱,在她和西厥又之间,他们父子而然选择的是西厥又而非她——颜焱。
这样的事实多少让她伤了心。
而郑荣君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愧疚,一下子将自己退回上下级的关系。
颜焱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她懂得感恩,知道自己在最困难绝望的时候,是郑祁笙父子不离不弃的照顾着她,为她周旋看病就医,大费周章的想要她活下去。
哪怕是伤了心,也不想失去。
这些事情早晚都是要说开的,一直放在那里不解决,只会让他们之间产生间隙,终有一天会裂出深渊。
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阳光直射在对面的写字楼发出的光亮,有些头疼的捏了捏太阳穴。
“说说,为什么这么做。”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
不用看也知道,他肯定是鞠躬致歉,将自己退回管家的身份。
“我不想听道歉的话,我只想知道,是不是在你心里也认为,是我欠了西厥又?”
“不,你并没有欠小少爷什么,相反,小少爷欠你良多,父债子还,他……”
“既然是父债子还,你是我的朋友,为什么还要选择隐瞒他的消息?你不是比谁都清楚,我有多讨厌西厥家吗?”
“……对不起。”
颜焱忍不住回头,见他低着头尽是一副认错认打认罚的姿态,不由得气急,“我说了不想听什么道歉的话,你——好,我这么问,是不是西厥又威胁你们?还是迫于西厥凉的恩情,所以你们才会选择瞒着我?”
郑荣君张了张嘴,“我……”
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没动怒,“那我再换一种问法。”
郑荣君迟疑了一会儿,点头。
“是不是西厥又出事了,和蔚蓝的死有关?”
语音落下,郑荣君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一般,下垂的双手猛地握了拳头。
颜焱恍然大悟,下一秒,气急败坏地说:“所以西厥又犯了错,你们要偏袒他?!”
“不是,颜颜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别叫我小姐!我不是你们西厥家的人!!”
激动的女声最后还险些破音。
这对一个女歌手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郑荣君连忙上前两步,想拉她又退缩了回去,面色上闪过一阵挣扎,最后咬咬牙,说:“你冷静一点。我也是听了我爸爸的提议——”
“你还敢把错推到你爸的头上?!郑荣君!你——”
“颜颜!!这次瞒着你真是我爸的主意。”郑荣君试图让她冷静,可见她还是激动瞪着他眼睛就差没喷出火来,不得已,继续说:“而且你猜错了,不是小少爷犯了错,恰好相反,小少爷才是受害者,蔚蓝夫人也算是死有余辜。”
西厥又才是……受害者?颜焱愣住。
见她安静下来,郑荣君连忙继续说:“小少爷这些年一直被蔚蓝夫人控制着,过得非常糟糕。你也知道蔚蓝夫人的精神状态早就出了问题,小少爷也才七八岁就被她带去国外,长时间的禁锢控制,让小少爷的性格变动颇大。”
“但他确实是西厥枫的儿子,所以长时间被他母亲冷暴力,所以他算计蔚蓝自杀是吗?”
颜焱十分笃定的猜出后面的事情。
郑荣君叹息,点头,“是。蔚蓝夫人当初非要带着小少爷离开西厥家,并不是真心想认小少爷这个儿子,她只是将小少爷当成筹码,要挟家主也要挟大少爷。后来家主倒台,大少爷身亡,蔚蓝夫人就把主意打到大少爷的遗产身上。”
“只是你家大少爷把他的全部遗产都给了我,一分都没给西厥又。”
听到这里,颜焱的火气已经消了大半。
她没想到,西厥家前家主夫人,邻国贵族出来的大小姐,看着极为疼爱孩子的母亲,当初和西厥枫离婚时,撕裂哭喊不顾形象可言的蔚蓝,无论如何都要带着西厥又,竟然是冲着这个目的。
只是为了……财产?
“是。蔚蓝夫人知道小少爷没有分到遗产后,认为小少爷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就对小少爷进行了暴力虐待。可以肯定小少爷这几年过得非常糟糕,不是关进小黑屋就是打骂惩罚,就连保姆都能当着蔚蓝夫人的面对小少爷进行言语侮辱。小少爷有很长一段时间进入了自闭状态,性格也变了不少。”
何止变了不少。
郑荣君说的实在太含蓄了。
颜焱觉得西厥又已经彻底长歪,脱离了十二岁孩子的正常发育,整个人危险又邪气。
偏偏……
几个小时前还格外厌恶这样的西厥又的颜焱,知道他会变成这样的原因后,一下子就对他厌恶不起来了。
只是一个孩子。
哪怕他是仇人的孩子,只要他根还是好的,没有做坏事,颜焱都可以忽略不计。
仇恨本来就该当代清当辈了,没有殃及无辜小孩儿的道理。
郑荣君见颜焱不说话,眼中的火气也散的一干二净,便知道自己押对了。
“这件事情是我爸爸先发现的。我知道之后,第一时间就说要直接汇报给你,由你做决定,但是我爸他那个人你也知道,他说……这些事情没必要让你知道,非要我瞒着你。”
扯回这个问题上,颜焱挑挑眉,“确定是你爸爸的主意?”
郑荣君指天发誓,“真的是!!我爸爸不让我告诉你小少爷身上发生的事情。”
她目光凉凉,“哦,那入住成德恩呢?还就住在我隔壁的隔壁!别告诉我酒店来了遮遮掩掩的客人,你会放过不作任何调查留意。”
“这……这事儿我也是看小少爷挺可怜的,你别看他刚刚人模——人样的,但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说到这里,郑荣君沉重叹了一口气,“蔚蓝夫人跳楼前,去了关押小少爷的房间将他狠狠鞭打了一通,保姆发现时,小少爷已经昏迷过去。救护车赶到时,蔚蓝夫人已经当场死亡,倒是刚好接走昏迷不醒的小少爷,才不至于让小少爷流血过多而死。”
颜焱知道郑荣君在这种事情上不会说谎。
如果西厥又真的受到了他亲生母亲的虐待,甚至……直到现在,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
心像是被扎了一下。
也只是一下。
她收了自己的恻隐之心,回归到正题。
“浮生是西厥又的管家,这么长时间,浮生都不知道吗?”
“这也是我和爸爸奇怪的地方。按理来说,浮生对小少爷的忠心日月可鉴,没道理会眼睁睁看着蔚蓝夫人对小少爷实施虐待。我也特意调查过浮生的行踪,他虽然没有和小少爷住在一起,却一直有在蔚蓝夫人的店里帮忙。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浮生和小少爷见面的时间并不长。”
“……西厥又没告诉浮生?”颜焱只能这么猜测。
“应该是。浮生对蔚蓝夫人的后事十分上心,呃……说是挫骨扬灰都不为过,手法过于残忍,可见他的暴怒值已经攒到什么地步。”
郑荣君又说得含蓄了。
颜焱当初拒绝西厥凉将浮生送给她当管家的提议,就是无法认同浮生手段过于残忍这一点。
如果西厥又一直没有告诉浮生他所遭到的待遇,现在浮生会那么生气还宁愿放任西厥又偷偷回国,也要对蔚蓝进行报复,那也刚好说得通。
颜焱有些唏嘘,感叹道:“这小孩儿图什么呢,被虐待也不吭一声。”
“蔚蓝夫人一直打着贵族小姐的名号,并没有说出因为和家主离婚被她的家族逐出家门的事情。明面上,小少爷还是她捧在手心中的宝贝儿子。估计小少爷是被蔚蓝夫人威胁了,才不敢说……吧?”郑荣君也不确定。
颜焱冷笑一声,不敢说?
就西厥又现在这副又危险又邪气的样子,会有他不敢的事情吗?
只不过……
罢了。
既然知道事情前因后果,颜焱也懒得再和一个小屁孩儿计较。
至于郑荣君……
她目光凉凉的盯着他,警告道:“再发生这种事情你试试,以后不管什么事情,要么你别让我知道,要么就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郑荣君面色一喜,连连点头,“是是是,我本来就主张告诉你,但我爸爸他……也不知道小少爷都跟我爸说了什么,死活不肯让我告诉你。”
可惜无论他怎么问,清醒时的郑祁笙怎么都不肯说,只叮嘱他要照顾好颜焱和西厥又,谁都不能怠慢。
“行了,郑伯他……他不想让我知道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现在这身体可不能再折腾。”
颜焱走回沙发坐下,双手环胸考虑了片刻,问:“浮生那边还没有处理好吗?”
郑荣君走到她对面,也不敢坐下,就站着回答,“是,浮生说,蔚蓝夫人临死前给小少爷留下了不少麻烦,他需要把这些麻烦处理好才能回来跟在小少爷身边。”
“哦,你们既然都已经联系上了,估计也算好了西厥又来找我,或者来找你,肯定会保证他的安全?”颜焱瞥了他一眼,指了指沙发,“坐着,我仰头不累是吗!”
“抱歉抱歉!”郑荣君连忙坐下,嘴角的弧度勾起,又抿成直线,没敢太明显,“我们都知道,你虽然恨透了家主,但你——”
话不得不在颜焱警告的眼神中转了一转。
“但是你是个好人,肯定不会对一个无辜的小孩儿进行报复。而且我们敢肯定的是你一定不会管小少爷,所以我才会同意把小少爷放进酒店里,毕竟人在酒店,我也好时时刻刻看着他。”
只是没想到……
西厥又回国的目的,竟然是颜焱。
这才让郑荣君感到了慌乱,不得不曝光西厥又的行踪。
现在的西厥又确实非常危险,郑荣君也是真的害怕他会对颜焱进行报复。
“哦,我是个好人,我谢谢你给我发的好人卡了。”她凉凉说着,看向郑荣君仿佛在看什么渣男一样。
郑荣君连忙举起双手投降,“别别别,我和浮生真的就是笃定你不会害小少爷。真的。放眼望去,谁都有可能会害小少爷,但你肯定不会。你恩怨分明,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与西厥家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我当初……也是冲着你这点,才决定效忠于你。”
说着说着,投降的手就变成了发誓,语气也再认真不过。
“我发誓,我绝对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只是颜颜,我也担心你会因为小少爷而勾起那些陈年往事,你当初消极的模样,我也是真怕了的。”
现在看到颜焱什么事也没有,并没有‘触景伤情’,他还松了一口气。
颜焱冷哼,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
毕竟这些年无微不至的关心与照顾不是假的。
“把手放下来吧!那请问我忠心的管家先生,接下来你的老板该怎么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