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男子一袭红衣,席屋檐而坐。指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指在玉箫上跳跃着,他平视着前方,卷长而浓密的睫毛随着垂眸的动作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青影。
裴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往事如浮光掠影在他脑海中闪过,那痛或悲的、喜与乐的,都在他的记忆中翻涌着。
他以为自己设了结界,没有人能看见,也没有人能听见。
然而,不远处,却有同样失眠的陆文启,穿着披风,一身素衣踏月而来,本想多走走,却因闻了这箫声而停在这长廊之上。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月色下的红衣男子,那样精致完美的侧脸,饶是他一个男人都看的有些惊艳,对方不经意间转来的一眼,都让他不自觉地收回了视线,也不知是怕被裴洵发现自己在偷听,还是别的什么。
然而越听越久,他已挪不动脚。与景,与月,与风一同沉醉在这箫声中。
箫声落,玉箫散。
陆文启眸光微诧:这竟是他用灵力幻化出的玉箫?委实有些可惜了。
裴洵以为只是巧合,没想到陆文启真的能看见自己,说明对方的实力与现在的自己不相上下。
他迟疑了片刻,从屋檐上飞落,拢袖拱手:“参见皇上。”
“起身罢。你这模样,确实要比今晚那模样看的顺眼许多。”陆文启淡淡一笑,随后掀开披风,坐到了长廊两柱间的朱红长凳上,“方才朕被你的箫声吸引了,便停下听了一会,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这箫本就是吹给人听的。”裴洵微微笑了下。
陆文启眯着眼,神色慵懒地瞥向裴洵,“朕以为苏卿设了结界,是不愿让人看到你和听见你的箫声。”
“那是因为已经入了深夜,臣不能打扰旁人休息。”裴洵往后退了一步,又鞠了一躬,“竟没想到打扰到了皇上您。对了,多谢皇上给臣安排的暗卫首领,让臣受宠若惊。”
“苏卿的实力远比朕想象中的要好,惊骅确实担不了你的护卫。”今晚的陆文启,褪了一身龙袍,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许温润,被这朦胧清美的月色衬得愈加柔和,玉质盖华。
“不说这个了,苏卿你且告诉朕,刚刚吹得这箫乐为何名?”
裴洵微微顿住,沉吟道:“众生。”
“哦?众生,没想到苏卿比朕还要心怀天下。”陆文启眉眼中携了几分调侃之意,但这家伙喜行不于色,倒是让人很难猜他的心思。
“皇上会错意了。”裴洵出声解释道:“众生非心系众生,而是一曲表达爱意之乐。臣从小被养在苏府中,如同废物,从不曾接触这朝中之事,耳不听四方,如何会有什么心系天下之感。”
“这深更半夜的,你吹这众生,可是有爱慕的女……”
“臣有龙阳之……好……”
突然想起裴洵说过的话,陆文启忙话锋一转,“男子?”
裴洵抬头看了一眼陆文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他嘴角微微上扬,“皇上说笑了,臣一直在府中,不曾认识陌生男子,也极少见到府外之人,如何会有喜欢的人。”
稍顿,又补了一句:“如今又见到皇上这般惊为天人之人,臣的眼光自然也就……高了……”
裴洵再次抬起头时,陆文启再一次以迅雷之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