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仍旧昏暗,但天边已经泛起了青色。
雨果的车子被留在戈壁滩上,她坐在丁修的车里,带着大家返回辛奥城。
“你说元二爷于你有过一饭之恩,是怎么回事?”
丁修一路上听雨果说了不少关于元家的事情,对她如此牵挂元凤岐的安危又好奇了几分。
雨果想了想,眉宇间似乎情愁百结,不过她没有回避这个问题,而是缓缓说道:“那还是许多年前,我曾经是一个孤儿,每天就靠着翻垃圾堆找一些食物充饥……”
时光似乎在雨果的声音里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雨夜。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雨幕中一个瘦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蹒跚前行,狼狈得像一只在水里泡过的老鼠。
雨果饥肠辘辘,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湿透了。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踩过水坑,在夜里寻找光亮。
衣服贴在身上,雨水似乎在跟她的身体抢夺温度。就在瘦弱的女孩快要迈不动脚的时候,前方街道的拐角处突然出现了一些亮光。
拐角另一侧的房屋中,灯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雨滴似线条般从灯光中穿过,砸在地上泛起一朵朵水花。
雨果朝着灯光的方向走去,她隐约记得那栋房子属于村子里一个名叫元凤岐的男人。
雨果不是元岗村的人,她之前一直无家可归四处流浪,像流浪狗一样被各种各样的人撵来撵去。她想到元凤岐的时候,突然又记起他家养的那只大黄狗,还有屋檐下的角落里,黄狗吃饭的食盆。
女孩伸出舌头舔了舔冻得乌青的嘴唇,在饥饿的驱使下,她挪着沉重的脚步朝屋旁的狗窝走去。
一阵犬吠声响起,雨果被吓得连忙后退几步,一不小心再次跌倒在泥水当中。
元凤岐养的黄狗睡在屋檐下的角落里,它将瘦小的女孩当成了试图入侵房屋的贼。
黄狗对雨果身上的气味有一点点印象,不过在它眼中,雨果仍和所有的陌生人一样。
黄狗的叫声里夹杂着铁链碰撞的声音,雨果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现黄狗被一条链子拴着。
她从泥水中爬起,身上又冷又饿,在旁边找了棵树蹲着,目光望着黄狗的食盆不愿挪开。
雨水从湿透了的间滑落,又流过脸颊,女孩的嘴唇抖了抖,不自觉地将手脚蜷得更紧了。
房屋的门突然被推了开来,一名中年男子的身影出现在屋门口。
黄狗摇着尾巴跑向自己的主人,并不时地回过头朝树下犬吠。
男子循声望去,看见了蜷缩在树下的雨果。一名年轻人跟着来到屋外,站在他身边问道:“出了什么事,父亲?”
“是个孩子。”中年男子朝树下努了努嘴。
年轻人望了一眼树下的身影,又揉了揉黄狗的脑袋:“不要叫了,阿黄。”
“去带她过来。”中年男子对年轻人吩咐道。
雨果被带到屋檐下,因为饥饿和体温的流失,她现在人已经有些恍惚。
中年男人用手拨开她额前打结的头,摸了下女孩的额头,说道:“带她进屋吧,把炉子里的火再生起来。”
雨果的头昏昏沉沉的,过了一会,她突然感觉到一阵温暖,睁开眼时,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间屋子里。
旁边是一个年轻人。
雨果朝后面缩了缩身子,目光中带着怯意。
“你是个乞儿?”年轻人问道。
雨果弱弱地点了点头,肚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饥肠辘辘的叫声,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对年轻人说道:“那个……它碗里的东西,能给我吃一点吗?”
“谁?阿黄?”年轻人愣了一下,摇了摇头:“那个不能给你吃,那是狗食。”
见雨果的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年轻人又说道:“我知道你应该很饿,不过父亲已经去给你准备食物了。”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阵香味飘了过来。雨果望着从另一间屋子出来的中年男人,眼睛一下子就定住了。
中年男人的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中盛满了金黄色的炒饭。食物的香气扑至面前,瘦弱的女孩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下口水。
见中年男人将盘子朝自己递来,雨果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可是手伸到半空中又突然缩了回来。
她的手很脏,潜意识里害怕弄脏对方的东西。
“端着吃吧,趁热。”中年男人似乎毫不介意。
雨果接过盘子,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父亲,我们要收留她吗?”年轻人突然问道。
“现在还不行,咱们没有这个条件,也没有这份精力。”中年男人摇了摇头,接着又说道:“不过她可以在这里待到明天早上。”
“嗯。”年轻人似乎很理解自己的父亲。
两人的对话并未落在雨果的耳朵里,女孩的注意力此刻已经全部放在食物上,直到盘中空空如也。
“嗝~”因为突然吃得太饱,雨果还打了个嗝。
年轻人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她的面前,说道:“你可以在这里待到明天早上。”
他的话让雨果愣了一下。
回过神后,雨果望向这对父子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雨夜不再寒冷,屋里的灯也亮了一整晚。清晨时分,女孩悄然离去,并未惊动到屋内的其他人。
此后雨果又悄悄地去过几次元岗村,每一次她都是安静地站在远处望着元凤岐的屋子,并且在心里回忆那个既冰冷又温暖的雨夜。
当目光中出现恩人的身影时,女孩能开心很久。
时光荏苒,十数年一晃而过,元岗村的变化很大,元凤岐和雨果亦是如此。
“二爷知道你是雨夜里他救助过的那个孩子吗?”丁修听了雨果幼年时的际遇,心中不胜唏嘘。
雨果摇了摇头:“那晚之后我再也没有主动接近过二爷,我不能去打扰他的生活。”
接着,她又继续说道:“二爷是有本事的人,他后来生意越做越大,还出钱在城里建起了孤儿院,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找机会申请到了孤儿院的工作,在那里帮忙。”
“难怪你这么牵挂元家的事情。”
“如果不是二爷,那晚我可能已经饿死或冻死了。”雨果说到这叹了口气:“我贱命一条都活了下来,二爷的儿子却英年早逝,真不知道这贼老天的眼睛是怎么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