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4月22日。
天亮后,还没到上班时间,江苏、安徽两省公安就已经开始行动了,所有没有公安标志的机动车辆、还有一大半的公安都身着便服出现在了各个交通要道的路口了,他们的目标是一辆军绿色卡车,交代给他们的任务是:
首先,通过车牌号,确认是否是套牌、假牌车辆。
其次,通过卡车车门上的标识,确认是否确有该单位,该单位这台车是否有公务出现在此地。
第三,一旦确定卡车可疑、继续暗中跟踪该车辆,并用最快的速度向上级汇报。
第四,仔细观察这台卡车尾部,假如发现从车上丢出东西,立即查看是否是五万面值的人民币,
如果是,继续严密跟踪该车辆,同时派人迅速向上级汇报这张纸币的编号,票面上是否做有记号、暗语或数字。
另外,上级还特别提醒,尤其是在卡车经过村镇时,更要仔细观察是否有从卡车上丢出来的折叠起来的纸币,建议副驾配一架望远镜、安排细心的同志在副驾位置上负责观察。
两省之所以要把所有车辆、都部署在道路路口,是因为公安能调动的机动车辆非常有限,即便是
从各个机关、企业借调了部分车辆,两省公安部门在进行全面部署时,依旧感到捉襟见肘。
尤其是安徽省,经济不发达,企业就没有多少有汽车的,洪国安他们向两省公安部门联络,希望得到支持和配合。
因为洪国安他们的三台吉普都是南京市公安局提供的,所以他们想让洪国安他们也参与今天上路秘密检查的工作,安徽这边缺口更大,也想把这三台车用在安徽方面,这让洪国安两头为难,他的行动亟需得到两省公安的支持和配合,他实在不知道答应哪家,于是就说要请示上级。
今天凌晨,黄处长好不容易刚刚睡着、就被喊了起来,他一看急电内容、真想批评洪国安几句,但考虑到最近他们餐风露宿、确实非常辛苦,于是黄处长用商量的语气、给两省公安分别发去电报,最后决定把洪国安他们安排在靠近江苏省、安徽省境内的三处路口。
洪国安带着两位侦查员依旧留在丹阳镇。
虽然安徽、江苏尽了全力,勉强构筑起一张巨网,但根据各方面情况分析后,很多次要方向,都是组成的自行车“接力”监控网。
没办法,新中国刚成立一年多,百废待兴之际,美帝国主义还要把战火引到中国来,从苏联进口的车辆、优先用于保障志愿军的物资补给,各省也抽调了不少车况最好的卡车为志愿军运输补给。
虽然这张大网很简陋,但两省公安合理规划、调配公安力量,只要那台绿色卡车出现在安徽、江苏的任何一条道路上,都不可能逃脱公安的监视。
大网早就铺开了,各地公安跟踪监视军绿色卡车的汇报、不断汇总到上级那里,但是一直没有发现那台撒钱的卡车。
所有公安忙碌了一上午,只抓到了一个使用公家车辆,利用星期天单位休息,跑长途、拉私活赚钱的国营企业司机。
即便如此,全体公安战士丝毫没有松懈,一直密切注意着公路上来来往往的各种车辆,一旦发现有军绿色卡车驶过,他们依旧认真执行上级的指示,马上进行跟踪、监视、记录、反馈、观察(有没有丢钱)、甄别为没有问题后,他们会继续返回原地、等待下一台军绿色卡车的出现。
横山山区。
天光大亮后。
小坂正二依旧没有要大家出发的意思,他只是让特勤庚组组长带着电报员爬到山顶上去了,显然是害怕像在葫芦谷那样,出现收不到信号的原因。
小坂正二闲得无聊,又叫上任道远、特勤丁组组长和他认识的两个特工玩德州扑克,不过没叫柳玉茱来,因为南柯一梦的发牌动作非常熟练,显然他们以前经常一起玩。
这回任道远汲取之前的教训了,虽然写了字、并已经折好的五万面值纸币都在柳玉茱身上,任道远身上都是没有字的,所以想尽量不用五万面值的钱,这样他就几乎不怎么跟牌,反倒是特勤丁组组长输的最多了。
包括吴天誉、先后又有几人加入赌局,任道远干脆退出来了。
有两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
首先,就是为什么要从黄山、转移到这个荒山,这里虽然人迹罕至、但并非无人区,不算宽的山间小路说明,还是有人会来到这里的,一旦被人发现、更容易被人怀疑。
既然还是躲藏,何苦折腾一整天,从黄山来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山区,其实,就算让带着孩子的王湘婷她们也去芙蓉村、参加“工人绘画培训班”,反而不容易引人怀疑。
在芙蓉村不仅生活方便、至少是有个屋子住,在这儿露宿、幸亏是“春雨贵如油”季节,要是大雨滂沱、那可就要遭大罪了。
其次,万一从这里离开的时候,真如自己最担心的情况,就是把每个人都装进木箱再离开,那自己就没法向外传递情报了,自己将再次与专案组失去联络。
怎么办?
任道远又点上一支烟,心里在紧张的思考着。
木箱,任道远仔细观察过,史密斯很舍得花钱,这种一次性的东西,他也定的跟新娘出嫁陪嫁嫁妆里的衣箱一样,除了没有刷红漆,木箱做的是严丝合缝、没有一丝缝隙。
而且就算找到缝隙也没有用,谁知道装自己的木箱会不会被放在车尾,就算在车尾、也不太可能丢到车厢外面去,扔钱这个办法、肯定不能再用了。
怎么办?
现在可不能想不通、先放下了,时间不允许,小坂正二随时都有可能宣布出发。
从箱子里面出来?
不行,这样动静太大,肯定会被敌人发现的。
怎么办?
就在任道远紧张思考办法的时候,柳玉茱给他送来一杯热咖啡,她看到他的脸色,轻声问道:
“怎么了?”
任道远接过咖啡抿了一口,然后下定了做最坏打算的决心,他转身慢慢向远处走去,柳玉茱知道他是要说什么,于是赶忙跟上了他,任道远轻声说道:
“我们目前没有把握、一定能把情报传递给组织上,这样,组织上就会失去对我们行踪的掌握,进而无法支援我们,我们必须靠自己来完成组织上交给我们的两项任务,确保箫道桁父女的绝对安全,抓住史密斯。
等我们见到史密斯,确定箫道桁先生的安全后,我会找机会接近史密斯,你,一旦发现我试图接近史密斯,马上寻找安全路线撤离,我会控制住史密斯,让特务们不敢追你,你要用最快的速度找来援兵。”
“不行!太危险了,史密斯人高马大不说,还是中情局的高级特工、受过专业训练,你未必能控制得住他。”柳玉茱担心的说道。
“我怕你说我吹牛,没跟你提过,刚到东北的时候,有一次我们跟苏联红军搞联欢,那时候我还不太会喝酒,被一名苏联红军的上尉嘲讽,我就提出跟他摔跤,接过赢了他。
苏联红军肯定不服气,一个又高又壮的红军战士向我挑战,结果……结果打了个平手,这就是他们说的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各有优劣,要看个人能力和随机应变了。
史密斯年轻时我不敢不说大话,但他现在已经四十多了,你放心,我有绝对把握。”任道远故作轻松的说道。
其实任道远内心根本没底,但到万不得已时、就必须劈死一搏了,只要柳玉茱能及时把消息传出去,那就能完成组织上安排的任务,个人生死、从来不是他第一要考虑的问题。
同时,任道远的这个决定,还有赌的成分在里面。
史密斯为了确保自身安全,又是广西偷渡计划,又是登陆艇接应计划,这种计划规模都不可谓不小,动用的各种资源、人力、物力、金钱,都不是一个小数字,而且史密斯的这两个计划还要牺牲不少他的手下,却仅仅是两个掩护计划!
史密斯这是多珍惜自己的生命呀!
任道远不相信史密斯敢杀害他能用来做“护身符”的箫道桁父女,也不相信已经暴露的史密斯会舍命负隅顽抗。
所以,任道远决定用自己的生命,掩护柳玉茱逃出去报信,完成组织上安排给他的两项任务,此刻,任道远反而轻松了。
柳玉茱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任道远,她也不知道后面会出现什么情况,万一真到了任道远说的那一步,她也知道那是唯一的办法。
可柳玉茱不愿失去这个战友、这个爱人,她的双眸一红、鼻子一酸,两股泪水不禁流了下来,柳玉茱上前半步、紧紧搂住了任道远,把头伏在了他的胸前。
任道远了解柳玉茱的心情,但他不知道怎么劝慰她,于是,他任由柳玉茱伏在他的怀里轻声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