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果然如他说的那样,很长,长到顾琼琳竟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再睁眼时,车窗外天已全黑。
她醒来,恍惚间穿越似的不真实着,从天亮一瞬到天黑。
车子停在了一幢别墅门外,顾琼琳从车窗望出去,除了别墅里的灯光外,四周黑漆黑一团,远处的灯光像星星似的飘浮着,离得她很远,并不是城市中的景象。
叶景深已经下车绕过来,打开了她的车门,弯腰将她拦腰抱出了车子。
顾琼琳正迷糊着,并没挣扎,只有些茫然地看着叶景深。
真像是场梦。
“到家了。”他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顾琼琳彻底醒来。
“叶景深,你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她伸长脖子,左右转动着,四下查看这陌生的地方。
她的头在他下巴上左右蹭着,带起一阵痒意,他手往上托了托,让她的头靠到他肩上。
“三年前,我问你以后想要什么样的家,你回答我……想在没人的地方盖幢楼,整个大花园,种棵樱花,还要一间大舞蹈室。所以我建了这幢房子。”他说着,已经抱着她进了房子。
一楼大厅里灯光明亮,照着温馨而舒适的一切陈设,可顾琼琳已经想不起自己何时说过那些话了。
叶景深将她放在了松软的月白沙发上,在她身后垫了个靠枕。
“先生,太太。”帮佣馨姐捧了茶过来。
顾琼琳听了她的称呼,猛地皱眉,叶景深却比她先一步开口:“不是太太,是小姐。”
“对不起,小姐。”馨姐道歉,眼中惊讶闪过。
“馨姐,麻烦你准备晚饭。小李,把行李拿到楼上卧室去。”叶景深接过茶,将身边的人都支开。
很快,客厅里就剩下他和顾琼琳两人。
他握了握茶,觉得温度适合了,就塞进她掌中。
“喝点茶,休息一下,我们吃晚饭。”
“你不觉得应该先给我个解释吗?非法禁锢,我可以报警的!把手机还给我。”顾琼琳并不领情,而她的随身手袋早在医院时就被替她拎行李的男人一起拿走了。
叶景深蹲在她脚边,闻言低了头,看到她的长裙有些凌乱,便伸手整理。
“别碰我的腿!”她尖锐开口。
他触电般缩回手。
“霍老爷子的人和媒体正在外面满世界找你,你一个人不安全。这里偏僻,不会有人找得到你,你安心住段时间,等外面平息了,我就送你回去。”他垂着头解释道。
“我不觉得呆在这里,呆在你身边就会安全!”她拔了拔裙子,将长裙整好。
“霍行川现在不方便再为你出手,而魏卓年力量有限,到时候怕会引火上身。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你想一个人,他却不可能坐视不理。”他说缓慢说着。
顾琼琳沉默起来,他的话几乎将她所有退路都堵上。
“而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也不适合一个人住。”他仍在说着。
“叶景深,我的车祸和你没有关系,你不用内疚。”她打断了他,手里的茶已开始凉去,她很渴,却不想喝这杯茶。
“阿琳,听我把话说完。你留在这里,我不会再动你分毫。你好好休养,过两个月我送你回去,你想继续演戏也罢,想安静过日子也罢,都好。”他说着重重喘口气,似有些艰难地继续开口。
“如果有朝一日,你找到想嫁的男人,我亲自为你送嫁,以兄妹之名。”
顾琼琳怔住,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
最艰难的话说出口后,他语速忽然快了起来。
“等你嫁人那天,我将我一半身家赠你为嫁妆,剩下那一半我替你守着,等我死后留给你的儿女。我以叶氏为你靠山,做你娘家兄长,我活着一天,便护你一日,不会再逼你,也不会让别人逼你。”
她捏着茶杯,几乎要手里茶杯捏碎。
他还在继续说着。
“你若愿意,就和瑶琳一样,叫我一声……哥。”
“哥?”她重复了一句,拖着颤抖的尾音。
叶景深却心头一震,沉默了两秒后,复又开口。
“阿琳,我发誓,我终生不娶,守你终老。”
他说完,抬头,红去的眼眶下,泪痕爬过。
至此往后,所有念想断绝。
顾琼琳的手一松,茶杯落下,茶水洒了满裙。
他很快低头,手掌胡乱擦过脸庞,再抬头时,泪痕已无,唇瓣扯了笑。
红去的眼眶下,这笑容悲伤入骨。
“好了,不说这些了。”
他拾起茶杯,拿纸吸干她裙上茶水,站了起来,将一早准备好的轮椅推到她身边。
“我带你参观一下房子,很快就能开饭了。”
他抱起她,将她放上轮椅后,推着她缓步而行。
一瞬间,她想从椅子上站起,告诉他自己根本没事。
冲动闪过,很快被压下,她终究什么都没说。
她心不在焉地被他带着参观这屋子,房子装了电梯,上楼对她来说并无难度,一楼很快看完,叶景深先带她到了三楼。三楼整层,只有两个房间。
一间是舞蹈室,三面玻璃,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前挂着雪白纱帘,灯打开后,满室光芒璀璨,顾琼琳能想像白天的这里,阳光会有多迷人,而这间舞蹈室,只是源自她一个笑话。
另一个房间,是个大活动室,墙上和地面都铺了软垫,画着蓝天白云,清爽可爱的模样。房间里摆着的,是小小的秋千与滑梯,还有海洋球池,四周堆了很多玩偶,靠墙有面小书柜,塞满儿童绘本,书柜之下是木桌椅,上面堆着些手工用具与颜料……
舞蹈室是顾琼琳的梦,而这房间是叶景深的梦。
只是这梦到底是什么,他没机会说出口了。
看完三楼,他带她回了二楼。
二楼是卧室与书房,主卧房在尽头。
“这里是你的卧室。”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卧室的门。
房间很大,一眼望不到头,风格是顾琼琳偏爱的美式简约,舒服而温馨。
风轻轻吹来,拂起她的长裙,这屋子带着大露台,露台门正半敞着,叶景深见状忙过去关门,再将窗帘拉起,转头时发现顾琼琳正在望床边那墙上的画。
那幅画……是三年前他们走秀时拍下的伪婚照。
照片里的人,四目相交,在三年后看来,那眼神里的爱恋几乎要溢出,可当时,怎么就无人看出呢?
三年,恍若隔世。
“这画嵌在墙里,还来不及取下来,因为得敲墙。过两天我找人想办法把画弄出来。”叶景深误会了她的眼神。
“不用了,留着吧。”她脱口而出,在看到他微讶的眼时,不自然地解释了一句,“别麻烦了,反正我也就住两个月。”
“你同意留下了?”他听到的却是她话里另一重意思。
“能开饭了吗?”她转开头,不答。
夜早已深去,她在车上颠簸了一整天,又累又饿。
……
楼下餐厅,馨姐早就麻利地摆好晚饭,四菜一汤,暖黄的灯光下,家一般的温暖。
对顾琼琳而言,这样的晚饭,本就是她梦寐以求的日子,再尖锐的刺都会在这温暖中被软化。
现在看来,这温暖触手可及却并不真实。
“先生,小姐,可以吃饭了。“馨姐笑着替他们把饭盛出,搁在桌上。
“谢谢。”叶景深道了谢,将顾琼琳抱到椅上,给她舀了碗汤。
“先喝点汤暖胃,这汤馨姐煲了一整天,尝尝。”他将勺递给她。
她依言尝了一口,眉头顿舒。
“荷叶?”她抬头看馨姐。
“小姐的嘴真厉害,一口就尝出来了。”馨姐笑了。
顾琼琳跟着笑起:“这汤火候刚好,荷香不散,汤味浓而不油,馨姐煲汤的功夫一流。”
“小姐喜欢的话,以后每天我都给你和先生煲。”馨姐被夸得很高兴。
“好啊,谢谢。”顾琼琳点头,将碗里的汤小口小口喝完。
以后每天……叶景深许久不见她的笑脸,忽觉像在做梦。
“小姐快吃吧,先生给你剔好鱼肉了,冷了怕腥。”馨姐又笑了一句,转身回了厨房。
顾琼琳低头,看到自己手边的小碟里,堆满了叶景深剔来的鱼肉。
他已低头,专注将鱼肉和鱼骨分离,再送到她碟里。
她举筷,不再多语,埋头吃饭。
……
吃完饭,夜更深了,顾琼琳大伤初愈,精神跟不上,早早就现出倦容。
叶景深将她送到卧室里。
“行了,剩下的事我自己来吧。”
顾琼琳见他并没离开的意思,便开口催他离开。
他正从更衣室里抱出一团被子,闻言回道:“你坐一下,我去给你放水洗澡。”
她愣了愣,看他将手里的被子扔到靠露台的大沙发上,脑袋一时间转不过来。
瞅这情形,他好像不打算出这卧室了?!
还有,放水洗澡……是什么鬼?!他在想什么?
“还是你想先上洗手间?我抱你进去吧。”他已走到浴室外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问她。
顾琼琳整张脸都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