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羽虽然住在偏远的佛堂,她的饮食却一向是由府中专门为主子们制作佳肴的厨房负责的。为确保每道菜都精致可口,尤其是必须干净到不染纤尘,这个厨房只有极少数人能够自由出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而这也为南宫燕派人下毒提供了最大的方便,至少不必担心被人发现。
清晨,各房的侍婢奴仆端着饭菜送往自家主子的房中,只剩南宫燕的婢女含黛还在不停地忙碌,一股浓郁的枣香充斥在缭绕的热气之中。
南宫羽姐妹习惯吃的红枣粥都是由含黛负责熬制的,多年来一向如此。将其他东西收拾好,再将熬好的粥分别盛入两个一模一样的碗中,含黛抬头看看左右无人,立刻将手指上的戒指对准其中的一个粥碗,轻轻一按上面镶嵌的宝石,一滴透明的液体立刻滴入了碗中,瞬间消失不见。
得意地冷笑一声,她刚要端起其中一个托盘交给在外面等着为南宫羽送饭的侍女尺薇,却突然听到通的一声闷响传来,转头看时才发现装着青菜的篮子掉到了地上,里面的菜更是洒满了地,拦在了她的去路。
喃喃地咒骂了一声,她只得放下托盘过去收拾。就在这一瞬间,原本放在两个托盘内的两只碗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操控,突然凭空浮了起来,并且刷的交换了一下位置,接着稳稳地落在了两个托盘之中!
收拾好篮子,含黛才过来端起托盘走到门外,若无其事地吩咐了一句:“尺薇,把这个送到佛堂吧!”
尺薇答应一声端着托盘离开,含黛才端起另一个托盘送到了南宫燕房中。紧跟着,厨房中人影一闪,晏寻欢已经落在当地,状甚无辜地摸了摸鼻子。对他来说,要隐身于厨房之中不被人发觉,并且故意弄翻篮子,再将两只碗调换位置,简直易如反掌,否则他怎会觉得没有挑战性、不够好玩?
端木幽凝早有交代,让他今日一早偷偷潜入厨房,躲在暗中留意那个负责熬制红枣粥的人,便可以知道究竟是不是南宫燕在搞鬼。倘若不是,她自会另想办法对付下毒者,倘若是,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横竖主子们用的碗都一样,绝不会有丝毫破绽!
其实端木幽凝早已通过读取记忆知道这一切都是南宫燕背后主使的,但暂时来说她还不想让晏寻欢知道她有一双神眼——倒不是因为信不过他,而是不想让他知道得太多,否则极易惹麻烦上身。所以这几句话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免得晏寻欢反问她是如何知道真相的。
当晏寻欢看到含黛在碗中下毒,便毫不犹豫地执行了端木幽凝的命令:含黛是南宫燕的贴身侍婢,对南宫燕忠心不二,旁人纵然想给南宫羽下毒,也绝不会将如此绝密的事交给其他主子的贴身侍婢去做!
回到幽凝轩,晏寻欢将此事禀报清楚,却微微有些担心:“姑娘,你是否可以确定下毒之人就是南宫燕?含黛虽然是南宫燕的侍婢,但若有人想毒害夫人,但又想掩人耳目,所以故意买通南宫燕的人呢?”
“这个可能性不能完全排除,”端木幽凝点头,“不过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确定。若果真不是她,就当给她个教训好了!”
一连几天,镇国公府都平静得很。因为端木幽凝平安归来而引起的骚动也已经平息下去,就连发誓决不放弃做太子妃的端木幽雅也老实了很多,整日闭门不出。不过端木幽凝很清楚,在这表面的平静之下,更大的阴谋一直在黑暗之中蠢蠢欲动。自然,这并不是她所担心的,她担心的是没有阴谋,因为那样一来,她便没有报仇的契机了!
这日一早,端木幽凝刚要去佛堂为南宫羽解毒,便有侍女来报,说太子殿下要她入宫一趟。打发走了侍女,她挑唇一声冷笑:依照前生的记忆,东陵临风要做什么她心知肚明,自然知道该如何应付。
施施然地去佛堂为南宫羽针灸完毕,又喂她服下解药,端木幽凝才不慌不忙地乘坐马车往皇宫而去。驾车将她送到宫门口,晏寻欢颇有些不放心:“姑娘,我悄悄跟进去……”
“不必,”端木幽凝淡淡地一笑,“你在这里等着我便好,若是等得无聊,便去集市上逛一逛,看到好玩的东西买回来给我。”
晏寻欢忍不住一乐:“好,那你多加小心。”
端木幽凝答应一声,已有内侍过来相请。她仔细戴好蒙面的黑纱,整了整黑色衣裙,这才一甩袖子迈步而去。
进了皇宫,内侍直接将端木幽凝带到御花园的入口处,这才躬身说道:“七小姐,太子殿下就在御花园内的怡然亭相候,而且早已交代老奴不得跟随,请七小姐一人入内,因为他有很重要的话跟七小姐说。”
端木幽凝点头:“有劳。”
内侍施礼之后转身而去,端木幽凝便冷笑一声进了御花园。要去怡然亭,必定经过一座规模庞大的假山,她知道前生的今日,东陵临风设的局就在那里。
假装对一切毫无所知,她一路往怡然亭而去,不多时便来到了那座假山附近。抬头看看假山顶上那块颤颤巍巍的巨石,她无声冷笑,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心中暗自计算着那巨石下落的时间。
果然,就在她刚刚走到那块巨石的攻击范围之中时,突听喀拉拉一阵轻响,那巨石已经带着雷霆之势沿着假山滚了下来,眼看就要将她砸得粉身碎骨!
此时的端木幽凝已非重生之前那般无用,她只需一掌劈去,会粉身碎骨的正是那块巨石!然而因为早已知道必定有人相救,她只是“惊慌失措”地猛然抬头一看,紧跟着大声尖叫:“啊!救命啊!”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她只来得及闻到一股清冽的荷叶香骤然传入鼻端,紧跟着腰间一紧,整个人已如腾云驾雾一般刷的闪到了一旁!那滚落的巨石堪堪擦着她的衣裙轰隆隆地撞向一旁,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居然硬生生地将一棵一个成年人才能抱过来的大树撞断了!
既如此,倘若这块巨石撞中端木幽凝,只怕粉身碎骨都是轻的!东陵临风,为了验证我是否可以帮你守住玉麟国的江山,你这做法未免也太狠了!
端木幽凝眸中冷芒一闪,双手早已倏地紧握成拳!然而紧跟着她便意识到自己身旁的人是谁,立刻装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急促地喘息着:“天哪!好……好可怕……”
“你方才已露出真性情,”耳边突然传来一个虽然极轻但却清冷的声音,“所以你可以演戏给别人看,但不要在我面前装傻。”
端木幽凝一怔,抬头正好看到东陵孤云那双幽深如碧潭的眼眸,所有的狡辩顿时消失无踪,只有眸中那复杂的光芒在微微闪烁:湛王,你已两次救我性命,这份恩德,我该如何报答?
东陵孤云只看了她一眼便松手后退,淡然开口:“太子哥哥。”
太子?东陵临风?端木幽凝回过神来,果然看到东陵临风已在其贴身侍卫高正良的陪伴下懒洋洋地走了过来,盯着东陵孤云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六弟,你每次都来得那么及时,总能恰到好处地救了端木幽凝的命,该不会是……对端木幽凝有意思吧?啊?哈哈哈……”
东陵孤云眸中异芒闪动,淡然回答:“太子哥哥说笑了,我只是凑巧路过……”
“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东陵临风收住笑声,阴测测地说着,“上次从火场中救了她的人是你,这次也是你!本宫看是你对端木幽凝有意思,所以总是偷偷跟着她吧?”
“没有。”东陵孤云袍袖一拂,荷叶香越发沁人心脾,“我与七弟入宫看望母妃,侍女说母妃在御花园,我才过来找她的,的确是凑巧路过。”
东陵临风根本不管东陵孤云说些什么,踏上两步笑得越发令人生厌:“六弟,你怕什么?反正本宫是绝对不会娶这个女人的,不如将她赐给你如何?你们一个烧坏了脸,一个烧坏了腿,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哈哈哈……”
MD!在本宫面前拽什么?本宫就是看不惯你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不过是个亡国奴的儿子,你傲什么?在本宫面前,再高傲的人也得乖乖趴在地上亲吻本宫的脚!
这是东陵临风最看不惯、或者说最妒忌东陵孤云的地方!
东陵孤云的母妃其实是前朝皇帝的妃子,被当今天子东陵洛曦看中,这才不计较她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封她做了“柔妃”,并为他生下了六皇子东陵孤云与七皇子东陵夜星。
照理来说,东陵孤云既然是亡国奴之子,那么纵然他不必夹着尾巴做人,至少也该清楚自己的身份,见了他这个太子更是要毕恭毕敬,三步一跪、五步一叩,否则有他的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