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长生宗依旧下着小雪,把山染成了一片了无生趣的白色,看得叶归寻心烦,都快绝世脱俗了这个地方。
她还是要尽早离开这个草都不多一根、鸟不拉屎的地方。
在呼啸不止的风雪中,叶归寻依稀能看到一个人影。
寒风似乎难以驱散邱云的温度,踏着冷寂的风雪而来,他宛若盛夏的骄阳,散发着光和热。
叶归寻单手支起下巴,第一次觉得损友还挺养眼。
“你这提着的是什么?”邱云在风雪中渐进,问了一句。
叶归寻瞥下目光扫了一眼,“蔬菜鲜肉什么的,放到储物空间里容易坏。”
“我们是去出任务的。”邱云满脸认真地开口。
“我们不是出去吃苦的。”叶归寻同样严肃地回答。
邱云选择了闭嘴,他就不该跟叶归寻说这种话,他错的离谱。
“走吧,去西城。”邱云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道。
“感觉你很期待的样子。”叶归寻若有所思地道。
“废话,你以为我整天待在这里,不无聊吗?”邱云直接对着叶归寻脑袋来了一巴掌,“会不会御剑飞行?”
“不会!”叶归寻没好气地吼了一句。
“来来来,我教你。”好在邱云没有蹬鼻子上脸,不然叶归寻就该打他了。
一分钟以后,叶归寻熟悉地掌握了要领,她默念了一段口诀,随手抄出一把剑,整个人腾空而起。
“新手上路,厉害不?”叶归寻坐在了剑上,手靠在剑柄,双腿并拢,像坐沙发一样随意地瘫坐,时不时晃悠一下,得意洋洋地来了一句。
还挺快的。怎么会在武学方面毫无天赋呢?邱云摇了摇头,开口:“你这样御剑,小心摔啊。”
“站着多累。”叶归寻不以为然。
邱云没有再多说什么。
西城并不远,半个小时左右邱云和叶归寻就到了。
为了低调做事,叶归寻特意戴上了黑色的斗笠,刚好完全包裹住她娇小的身体。
“等下你来说话就好,我没有经验,靠谱点啊师兄。”叶归寻将斗笠拉了拉,确认无误后开口。
“没问题。”邱云难得没有过多吐槽叶归寻,很爽快就答应了下来。
委托任务的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富贾商家,估计早就安排好了,两人进门的时候立刻有下人来迎接他们,并将他们带到了大厅。
很气派,不愧是传闻中富可敌国的陈家。叶归寻内心评价了一番,什么话也没有说,直接坐了下来。
“邱大师好久不见,身体安恙?”陈玉笑呵呵地问了一句,显然是和邱云早已熟识,他将目光投向了叶归寻,语气略带疑惑地开口,“这位是?”
“叶归寻。”邱云只是说了一个名字。
陈玉心想应该也是驱鬼师,便出于礼节性地颔首示意,“叶大师。”
叶归寻只是抱拳回敬,没开口。
陈玉也不恼,扯了几句家常便进入正题。
陈家本来是千年世家,财富也是一代代人积攒下来的,据陈家家主说,陈氏有一处老宅,尘封了不知道多少岁月,原来想在百年一次的祭祀上开封,却未曾想到请去的道士一个也没回来。
陈玉说,老宅的怨气太重,可能凝聚了厉鬼,所以才请他们过来。
上千年?叶归寻对历史还挺感兴趣的,借一个驱鬼的机会来研究一下活历史也不错。
虽然邱云看不到叶归寻的表情,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目光投了过来也许这就是同行三个多月的默契吧。
“带我们过去看看。”邱云正色道,眸中有一丝不明意味的光闪过。
……
老宅还真是老宅,都不在一个正常的地方。
两人跟着陈玉走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荒林,叶归寻和邱云一路向北走,树木愈发稀疏,来到老宅附近,只剩下了干枯的枝丫,树木植在老宅旁边显得很诡异,习习寒风刮过,似乎是有人在低声呜咽,荒林里寂静得异常,连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这地方实在是太适合闹鬼了。即使身经百战的邱云都不禁一阵寒意涌上心头,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叶……”邱云本来想叫住叶归寻,却发现她已经走到了老宅的围墙边,伸出了手。
手指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叶归寻身体里一直沉睡的某种能力似乎觉醒了。
三万四千五百零一年,而陈家存在的时间不过千余年的时间,这会是他们的老宅?叶归寻扯了扯嘴角,鬼才会信。她祭出了因果算盘,浮空在自己面前。
由于戴着斗笠,邱云和陈玉看不见叶归寻的双眸已经悄无声息地变成了如太阳般耀眼的金色。
黑色的点不停地在因果算盘上跳跃,似乎已经成了一个无解的死局。叶归寻收起算盘,转过身悠悠地来了一句:“陈家主,我希望您说实话。”
陈玉心跳漏跳了一拍,他没有想到,斗笠下居然会是个少女,而且还一眼看穿了一切。
“叶大师,该说的陈某都说了。”陈玉沉声道,但眼中还是掩饰不住闪过一丝恐惧和深深的忌惮。
邱云也不是神经大条的人,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什么情况?”
“问陈家主咯。”虽然邱云看不到叶归寻的表情,但他似乎能听出叶归寻的戏谑。
陈玉摇了摇头,“叶大师,我不知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陈某正是为此请两位前来解决问题的。”
“虽然我不太了解风水,但是基本的常识还是懂的。”叶归寻不紧不慢地说,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老宅四周种的都是槐树,而槐树招邪,没有一户讲究的人家会种的。龙困浅滩,四面围墙,自然水源在老宅里就被阻断了。陈家作为赫赫有名的一方富甲传承千年,生意人讲究风水,建造宅府这种大事,应该不会犯风水这种错误才是。”
显而易见的凶宅,当她傻呢?
“我们救不了一心寻死的人。既然陈家主不肯说实话,那我们只好走了。”叶归寻的语气有点遗憾,她拉住邱云,转身就走,顺带丢下一句话,“只是不知道如果老宅的封印效果消失了以后……”
“等等。”陈玉闻言面上顿时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如纸。他缓缓闭上眼睛,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可觉察的颤抖,“叶大师,你想知道什么?”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陈玉本来只是想骗一个人过来。镇压邪祟而已,奈何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没有想到叶归寻会那么难对付。
“一切。”叶归寻勾了勾唇,“比如说,你们为什么会虎视眈眈这老宅上千年。”
陈玉内心一颤,他真的不知道叶归寻到底怎么知道的这些,但事到如今,他不敢再有隐瞒,命比什么都重要。
“具体的,我也不是知道很多……”
上古时期,妖族横行,人族不过是强横妖族的奴仆,那是一个相当黑暗的时代。
妖族的顶尖力量,依照血脉,被人类分为凶兽和神兽。
它们曾经选择了一批人类,赠予自己强大的血脉,来更好地为自己服务,却未曾想到,渺小的人类会威胁到它们的统治地位。
历史记载,人类在反抗斗争中获得了胜利,遗留有妖族血脉的人大多数成为了人类的首领,而继承了凶兽血脉的人却做出了反人类的事情。
他们背叛了人类,以残杀同族为乐。
杀戮、劫掠、禁术……自此拥有凶兽血脉的人,驱逐的驱逐,能处死的都处死,还有一些被秘密处理,不知所踪。
如今看来,死了以后阴魂不散变成鬼被封印了吧?叶归寻若有所思地单手支起下巴,缓缓地来了一句:“所以说,陈家主,你捅了一个那么大的篓子,还推一堆人往火堆里跳?”
陈玉的面上闪过一丝心虚,但还是点了点头,如实地回答:“陈某也只能出此下策。”
“三倍酬劳。”叶归寻竖起三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眯眯地道,“不然……这麻烦陈家主就自己收拾吧,最多一年,这个封印术就会消失。”
言外之意就是,不过一年之后他怎么死的她就不管了。
“叶大师请放心,届时陈某一定会将酬劳送至长生宗。”陈玉的额间划过一滴冷汗,他哪里敢讨价还价,立刻答应下来。再说了,陈家还真不缺这点钱。
叶归寻拍了拍邱云的肩,“走了。”
邱云看了叶归寻一眼,毫不犹豫地踏进老宅,叶归寻随他其后。
至于陈玉?见到两人进入老宅以后立刻脚底抹油似的,溜得无影无踪。开玩笑,要是叶归寻和邱云出意外,在老宅外面第一个死的就是他,陈玉还想再多活几年。
一进老宅的大门,叶归寻便扯下了自己黑色的斗笠。
“不戴了?”邱云瞥了她一眼,在门上随意贴了一张符,边问。
叶归寻吐了吐舌头,“怕等下出什么意外,坏了还要重新买,多麻烦。”
“也是。话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邱云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但叶归寻就是能理解他的意思。
“不太记得了,关于时间的能力吧。我哥……不是亲哥啊,要是我有他能看到时间过往的能力,我也不至于听那人渣啰嗦一大堆。”
总感觉叶归寻一家都不简单。邱云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盯着叶归寻。只见她缓缓蹲了下来,用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地板,结果收获了一堆灰尘。
但是叶归寻毫不在意地拍了拍手,她缓缓起身,绽开了一个明媚的笑容,眸中跳跃着难以抑制的光芒。
如果邱云没有看错的话,叶归寻有点兴奋?
对,就是兴奋。
叶归寻试探性地向前方唯一的通道走了两步,眼前的景象诡异地快速变化,面前的路就变成了死角,就像是故意要把她困在里面一样。
“八卦?”邱云毕竟是异人,多多少少都接触过这些异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啊,有点麻烦呢。”叶归寻悠悠地来了一句,面上却没有一点忧虑的意思。
“你懂?”邱云神色紧张地问了一句。
“略懂,不过很奇怪。”叶归寻四处张望,不明所以地来了一句。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变六十四爻,从此周而复始,变化无穷。
不精通八门遁甲的人绝对会被困在里面永世不见阳光,而且这里不仅仅是一个八卦阵那么简单,还设下了聚阴阵。什么仇什么怨,把人困在这就算了还想让人家永世不得超生。叶归寻摇了摇头,但现在不是她好奇心作祟的时候。
“闭上眼睛。”叶归寻扯住邱云的袖子,突然来了一句。
邱云闻言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一瞬间,他清晰地感知到自身处在的八卦阵产生了剧变。
在邱云看不见的视角,叶归寻的指尖金光大盛,照亮了这个昏暗的老宅,八卦阵的图案开始飞速运转,晦涩难懂的文字浮现在八卦阵的各个位置中,看似变化无穷,实则在很有规律地跳动着。
死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叶归寻锁定生门的位置,她俯下身,手中的金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浑浊的白色。
变化无穷的八卦阵此时像是静止了一般,周围的景象逐渐明晰起来。叶归寻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邱云送到了生门外。
八卦阵又开始缓慢地运转起来,叶归寻不打算再给它机会,她示意邱云可以睁开眼睛了,自己便蹲了下来,看似随意地捡起阵法外的一块石头,五指用力收拢。
石头化作了粉末,运转的八卦阵随之破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阳光照进了这个千年尘封的地方,让叶归寻舒服了不少。
邱云一睁眼就看到这个情景,他瞳孔放大,嘴巴张成了大大的“o”型。
“这就是你所说的略懂?”邱云倒吸一口凉气。
破阵压根不到五分钟吧?
“运气好。”叶归寻也不打算解释,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笑容有点微妙,“师兄啊,我来编一个很老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