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时分,陈凯之便下了山,骑着他的白麒麟,一路到了天香楼。
这天香楼外围,竟是出现了不少的兵丁,将这里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如临大敌的样子。
陈凯之拿出了帖子,方才准陈凯之进去。
陈凯之心里咋舌,这师叔若在上一世,一定是折了翅膀的交际hua,每日弄出这么多排场,到处请人吃饭。
这本事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呀。
这手段更是他望尘莫及的。
陈凯之在心里感叹了一番,便踏着步子进去。
其实今日来此的宾客并不多,更像是一个小圈子的宴请,除了一些王爷,几个大臣,还有一些公侯之外,便没有其他人了。
陈凯之进去,便被安排在了一楼,至于吾才师叔和其他的‘贵人’,却是一个都不曾见。
想来,他们是在楼上,这样也好,至少免得去照面,陈凯之实在不喜欢看到那些宗王,所有的宗室里,他只对靖王很有好感。
其他的嘛,都是泛泛之辈,不过只是出身尊贵而已,这个时候只要出身,其他的就没什么特别的讲究了。
陈凯之从容的落座,神色淡然,目光往四周逡巡着。
在席上落座,便有人端上了酒菜来,隔坐的人都不认识,无论师叔让自己来此,是因为什么目的,对陈凯之而言,他就是来吃的,其他的不用他操心,只是……却不知臻臻在不在此,陈凯之一面想,一面大快朵颐起来。
吃了片刻,外头却才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为何不让本公子进去?好大的胆子,你疯了吗?你可知道我是谁?”
此人说话的态度颇为嚣张,口气也是格外的强硬。
不过这外围兵丁,多半都是王府里的护卫,有王爷撑腰,自然也不会有多少客气,态度强势:“赵王殿下与方先生在此宴客,闲杂人等,退下,若没有帖子,管你是谁,敢进来一步,立杀无赦。”
“呵……你算什么东西,什么赵王,本公子不稀罕,我乃是北燕国人,你们大陈的王法,可管不到我的头上。”
这边还在争吵,接着,却有人匆匆上了楼,过了一会儿,一个宦官出去,便听那宦官轻声细语的道:“原来是慕容公子。”
来人此刻似乎得意了起来,不屑的笑了笑,下一刻便非常强悍的说道。
“本公子要进去,是不是要拦?你说个清楚。”
那宦官显得为难,不过却不敢跟那位慕容公子起冲突,而是好言相劝:“公子,今日赵王殿下包下了这天香楼,慕容公子还是明日再来吧。一日不进天香楼,也不会碍着公子什么吧。”
慕容公子显然不吃这一套,口气不仅强硬,更是冷笑起来。
“呵……每次我来,那臻臻小姐便说病了,避而不见,今日赵王在此,想来,天香楼肯定是要招待的了,她定在这里,我非要进去看看不可。”
说罢,他竟阔步流星,竟是生生的闯了进来,后头几个护卫,料来也没想到他直接硬闯,又见那宦官待他客气,反而不敢动手,只得追进来。
此时,陈凯之抬眸,便见一个手里捏着白玉扇的公子哥进来,这人似是喝了一点酒,面色有些发红,目光有些迷离,而且……瞧他细皮嫩肉,这脸上……似乎还施了‘粉黛’。
呃……这个时代给自己脸上擦粉抹油,甚至唇上似乎还点了红的男人……可有点不多见。
他一进来,便晃着手中的扇子,一脸的嚣张得意,神色配着那张粉嫩的脸蛋,整个人在这天香楼璀璨灯火的笼罩下,格外的显眼。
那慕容公子见没人在拦他,嘴角露出张狂的笑意,只是他那样的白净,此刻却完全没有一点霸气,反而更像一个小鲜肉。
这位慕容小鲜肉左右张望,似没有将这一楼的人放在心上,随即便蹭蹭的要上楼,终究还是被拦住,于是怒气冲冲的道:“岂有此理,天香楼又不是你们家的,在北燕国,若是谁这样拦本公子,本公子非要宰了他不可,你们大陈,这般没有礼数吗?休要拦我,我要上去看看,且看看,这臻臻小姐到底在不在。”
他仿佛自动将自己当做是臻臻的男人了,这架势,倒像是去捉奸的。
陈凯之顿时想起臻臻从前对自己说的话,心里便晓得,这个人便是那北燕国的公子哥了。
他竟是直接推开了人,没头没脑的朝楼上冲去。
而这楼下的宾客,却是一个个目瞪口呆。
陈凯之摇头,倒也无所谓,专心吃菜。
他吃的极认真,也不和人喝酒,更不与人攀谈,顿时风卷残云,将饭吃吃了个干净,这一下子,舒服了,耳边呢,却听到这被请来的宾客们一个个低声在攀谈,说的大多数,自然是自己的吾才师叔。
无非是方先生真是大德啊,今日听这街头,都有童子在唱词颂扬他。又有人道:“难怪诸位殿下如此礼敬他,我听人说,方先生才华横溢,又有如此仁德,甚至可以和亚圣相比了,还有,北燕国的人,也来了这里,是北燕国的天子亲自来亲自遣来的……”
陈凯之心里一惊,北燕国的皇帝派了人来……
他猛地想到,师叔好像从前吹牛,说他和北燕国的先皇帝谈笑风生,这北燕国的天子,不会来戳穿他吧,这下要完啊。
虽然陈凯之有时候为吾才师叔的命运而担心,可有时候,又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心理,对比自己这种脚踏实地的人,师叔这样就知道吹牛逼的,实在让陈凯之这陈凯之有点想看他的笑话。
正吃着,却有一个宦官下来:“哪一个是陈凯之?”
陈凯之起身:“下官便是。”
这宦官上下打量陈凯之一眼,一副鄙夷不屑的态度,似乎对陈凯之这样的小人物,不放在眼里,他不耐烦的道:“方先生请你去,给他斟酒。”
多半,这宦官以为,方师叔是想找个由头修理自己,让一个翰林去斟酒,显然是侮辱啊。
他哪里知道,陈凯之是人家的师侄,作为子弟,给长辈师叔斟酒是情理之中的事,陈凯之点点头:“烦请带路。”
陈凯之随这宦官上楼,心里轻松的很,等上了三楼,才见这聚的人不多,只十几个人罢了。
陈贽敬坐在上首位置,郑王、梁王陪坐,再下,便是方吾才,而北海郡王坐在方吾才之下,再下,便都是陈凯之不认得的人,不过站在一旁的,却是方才那个闹事的慕容公子,慕容公子身边,也站着一人,是个老者,不像是大陈人,莫非也是北燕人?
陈凯之只一进去,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关注自己。
倒是听那北燕的老者道:“我奉大燕天子之命,特来问候方先生,陛下在来时就有交代,此番出使,定当要代陛下拜望方先生,方先生乃先皇旧友,而今先皇大行,陛下克继大统,对先皇无不怀念,方先生与先皇乃莫逆之交,想到先生,便使陛下想到了先皇,因此,除了来拜望先生,陛下也捎了段口谕,先生若是什么时候有闲,肯屈尊去大燕,陛下当亲自相迎,要与先生促膝长谈。”
众人听的惊骇无比。
一个个相互张望,便连陈贽敬,也是脸色微变。
他们从前,确实听说过方先生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他和北燕国的先皇谈笑风生,促膝长谈,原先,也没太往心里去,多半只是以为,要嘛是方先生吹嘘,要嘛就是,大燕先皇只是偶尔召见过方先生,交情……肯定是没多少的。
可谁曾料到,人家的天子亲自派了使者来传话,这样一想,这方先生和大燕的先皇,到底是多深厚的交情啊。
而更可怖的却是,堂堂天子,即便是什么当世大大儒,也不至于如此的礼敬,可看这使者专程跑来传话,管中窥豹,这方先生到底有什么能量,竟能让大燕国如此。
莫非……是方先生惊世的才华,震惊了大燕先皇?
不错,一定如此。
众人此时,看方先生的目光,就更加的不同了。
而最吃惊的却是陈凯之,卧槽,师叔真的去过大燕国,还和那大燕国的先皇有不可描述的关系?
若是如此,这就太特么的让人震惊了。
可细细一想,师叔说谎成性,他若当真和大燕国的先皇有什么深厚感情,那么他还吹嘘过,他和衍圣公有不可描述的关系,他真有如此能量,怎么可能跑来这里忽悠北海郡王?
无数的疑窦,顿时升起来,却见方先生被这大燕国的使臣问候,面上却是古井无波,只捋须:“噢,倒是多谢了陛下的好意,老夫啊,老啦,倒是很想再去大燕国看看,去看看那蓟州城的风光,可惜,只是啊,可惜了,年纪大了,再受不得颠簸,就请回去转告殿下,老夫蒙陛下厚爱,实在惭愧。”
这使臣道:“若是如此,这就实在太遗憾了,不过,陛下命我送来了一些礼物,明日,将送至先生府上,小小心意,不成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