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在人群里听着,翘起的嘴角就没有下来过。
永昌县主处心积虑,就想摆一出大阵仗,结果还不知道要打的是谁的脸。
就静静看着她作。
大夫人也真沉得住气,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颜如玉小声对霍长鹤说:“母亲现在越来越有大将之风了。”
霍长鹤轻握颜如玉的手:“那是你教的好。”
颜如玉眼睛微睁,霍长鹤手掌飞快后一下她的眼睛。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他轻声笑,“否则想亲你。”
颜如玉耳朵一烫,脸也有点红,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好好的纯情王爷,现在怎么这样了!
颜如玉以为大夫人正在马车里不动如山,实则大夫人正耳边贴着车窗,咬牙切齿。
“听听,她说的什么屁话!地主之谊,临城是她的吗?她家在永昌!”
霍长旭无奈道:“母亲,您别太生气,也别太……”
“怎么?嫌我说话粗俗?”大夫人冷哼,“呵,要不是因为顾忌这身份,我都想冲出去扇她的脸。”
霍长旭:“……没有,您哪会粗俗,我的意思是,别太生气,气坏的可是您自己的身体。等时候一到,我和您一起骂他,带上大哥大嫂,合伙骂。”
算了,什么斯文,读书人什么的,比不上现在保命重要。
“这还差不多,”大夫人侧耳细听,“马大人说的什么?”
马立羽说:“大夫人一路劳顿,怕是不方便,王爷偶感风寒,正在车里静养,大夫人也要照料一二。”
永昌县主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什么玩意儿?不方便,在车里静养?这是说的霍长鹤母子吗?他们是犯人,犯人!
难道流放犯不应该是破衣狼狈,面色枯黄吗?饿死都不嫌多,还风寒还静养!
霍长羡冷笑一声:“大概是距离京城太远,在下都不知道,大人这差官是怎么当的,知道的是押送流放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商队。”
马立羽打量他几眼,心说这人脸皮真是和他母亲一样厚,还“大公子”,人家镇南王不比你大?永昌县主也就算了,怎么也是个县主,霍长羡算哪根葱?没名没分没官身。
马立羽浅浅笑:“这里离京城的确远,公子不知道也正常。”
霍长羡:“??”
所以呢?为什么镇南王府的是这样来的?没说啊!
“本官所做,合理合法,没有违背朝廷律法,公子没有见过,也并非就是不妥,”马立羽说话客气,“本官见识也浅薄,没见过的多了,但本官位卑言轻,没见过也不敢乱说,生怕露了怯。像公子这般直言的,也是让本官敬佩。”
霍长羡脸上火辣辣,气顶到喉咙,感觉有点发堵,想反驳,却又找不到反驳点。
人家说得客气,还特意点了“位卑言轻,”不就是在说他吗?
永昌县主冷笑道:“马大人好口才,本县主都不知道,禁军中还有您这样的人物。之前禁军副统领见了本人县主也是恭敬客气,话都不敢说几句,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万分感慨。对了,不知道他现在可好?”
马立羽一脸严肃:“您说的是副统领?他三年前就因为喝酒误事被皇上责罚,打了一顿板子,后来又中风,口眼歪斜,的确也无法再说话,已经离开禁军了。”
永昌县主:“……”
她简直有点怀疑今天是不是坏日子克她,怎么处处都有人抬杠顶撞。
看到两边的小礼炮,干脆直接进入主题,她大声道:“今日姐姐到此,咱们多年未见,就以最高规格之礼,迎接姐姐吧!”
“来人,点礼炮!”
礼炮声声,震耳欲聋,不知为何,今日这礼炮放的,没半点喜庆,反而有点惨烈之感。
炮声过后,永昌县主依旧不让开,看着马车队,也不知道大夫人究竟在哪辆马车里。
“姐姐,出来一见吧!你我多年未见,今日难得有机会,还不肯出来一见吗?”
永昌县主朗声高嗓,颇有点咄咄逼人的意思,如果大夫人不来见,倒好像有点心虚。
永昌县主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今天必须见到,如果不肯见,那就休想进城!
孙夫人看一眼马车方向,轻笑道:“县主,依我看,不若先让人家进城,至于见不见的……这见面是两个人的事,你再想见,人家不想见,也不能强求不是?总僵在这里也不妥,不如进城之后再商议。”
颜如玉微挑眉,对孙夫人的好感又增加几分。
永昌县主心里却恼,说话也不再客气:“这是我和夫人的私事,孙夫人不是事中人,就不必多言了,若实在没事,不如回府去休息。”
孙夫人笑容一收:“县主,你……”
永昌县主看也不看她,吩咐霍长羡:“孙夫人若是身子不适,儿子,你就派人送她回去。你没儿子,我让我儿子给我安排人手。”
孙夫人脸色骤然一变,这是她的短处更是痛处,永昌县主一次次戳,还是当众戳。
“我是没儿子,我没儿子我夫君也没说纳妾,孙家列祖列宗也不说什么。”孙夫人火撞脑门,“我们夫妻恩爱,总好过我自己弄来个孩子,辛苦自己拉扯大,没意思。”
永昌县主闻言再也按捺不住,霍然转头,怒容满面:“你!”
其它的话尚未出口,那边马车一动。
“永昌县主的迎接仪式,倒是别开生面,”大夫人不慌不忙,慢步走下马车。
她的出现,瞬间打破这边的剑拔弩张。
永昌县主回头。
但见马车上下来的女子身穿玄色衣裙,衣领和袖口以及裙摆滚了金边,她轻迈步时,本是玄色的裙摆,又隐隐似有流光,又有暗纹浮动,配以金边,低调中尽显贵气。
她腰身纤细,完全没有臃肿之态,身姿挺拔似竹,稳若松柏,慢步走来,散发气场让周围人都忍不住呼吸收紧。
乌发如云,没戴多少首饰,一支翡翠镶宝石的钗子,几粒圆润东珠。
她皮肤白润,没有半点饥寒交迫的模样,长眉淡扫似弯月,眼睛明亮,目光淡淡,不见怒视威压,几分漫不经心中是上位者才有的从容和轻视。
轻视。
永昌县主看到与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大夫人,再看到她目光中的内涵,最后强撑的一点体面,全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