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刺史昨天晚上惊魂一夜,差点以为自己就回不来了,在被窝里哆嗦辗转半宿,又做了半宿的恶梦,老是梦到被人杀。
早上实在不想起,瘫在被窝里正闭着眼睛胡思乱想,门外师爷来报。
“大人……”
“干什么!”
“没事别来烦本官,烦着呢,不管事,不见客!不听不听!”
师爷沉默一瞬,接着拍门:“大人,是镇南王的母亲求见。”
曹刺史唰一下子掀开被子。
……
听清楚大夫人的来意,曹刺史有点不明所以,明明之前还说要把那个叫绿湖的丫环多关几日,怎么忽然就又说要撤案,把人放回?
罢了,曹刺史也不想多问多深究,反正他也管不了,不如卖人情。
当即就大笔一挥,签下文书,让人把绿湖从牢里提出来。
大夫人看一眼浑身狼狈的绿湖,心中厌恶,脸上却不能表露。
罢了,为了如玉的眼睛,忍一忍又算什么?
明昭郡主起得也早,正在书桌前写字,如枝进来道:“郡主,绿湖回来了。”
明昭郡主一愣:“绿湖?她怎么回来的?”
对绿湖,明昭郡主心里又气又心疼,明明教过很多次,耳提面命好几回,可偏偏不听,非要惹出事端。
但毕竟又是自己多年的丫环,真让她受苦,又难免心疼。
本想着过了两日,让她长长教训,没想到……
“是镇南王的母亲带回来的。”
如枝说得颇有些意味,声音也压低:“郡主,奴婢以为,她此时忽然登门,必定有事,您可要小心啊。”
明昭郡主放下笔:“我有什么可小心的?我清楚夫人的为人,她没有那种阴诡心计,替我梳妆吧。”
大夫人内心忐忑,这段时间接连发生过几次不愉快,也不知明昭郡主会不会心怀不满。
正踌躇,门外脚步声响,明昭郡主到近前,先向大夫人见礼。
大夫人赶紧扶住:“可不敢,郡主身份尊贵,我只是个白身。”
“夫人这是哪里话?您是长辈,快坐吧,换热茶。”
吩咐之后,明昭郡主才看向绿湖。
这才几日,绿湖也瘦了,浑身脏乎乎,眼睛都没了神采,看到她,眼睛泛红。
明昭郡主心疼,轻叹一声道:“谢过夫人了没有?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下去收拾一下自己,休息两日吧。”
绿湖忍住泪,福身退下。
入了座,明昭郡主打量大夫人,问道:“夫人一早来,定在是有事吧?您不妨直说。”
大夫人心一横,勉强笑道:“确实是有一事相求。”
明昭郡主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前倾,认真看着她。
“我记得郡主手中有一朵九瓣莲,眼下我有一方,急缺这味药,不知郡主可否割爱?如有什么条件,我能办到的,郡主只管提。”
大夫人放慢语速,给明昭郡主思考的空间:“若是要钱财……”
明昭郡主明白了,浅浅笑道:“夫人说笑了,我一人在此,有朝廷俸禄,也有几个铺子庄子收成,要那么多钱财做什么?”
大夫人心说,若是要钱,还好办,就怕要别的。
可这事儿总归是她想要人家的东西,条件也的确该由人家来提。
“那,郡主想要什么?”
明昭郡主没说,略一沉吟,问:“夫人,我能问一下,这方子是谁用吗?”
大夫人一吱唔,还未说出口,明昭郡主浅笑道:“若是我没猜错,应该是王妃吧?能让夫人亲自前来,又带回绿湖,还不惜许以重金的,想来也只有王妃了。”
大夫人心提到嗓子眼,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不知郡主你……”
明昭郡主还未答言,如枝在一旁哼道:“让我家郡主去救那个女人,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九瓣莲何其珍贵?岂能说给就给?再说,她之前可曾把我家郡主看在眼中?”
大夫人微蹙眉,却没吱声。
明昭郡主轻斥道:“如枝,不许胡言。”
如枝轻哼一声。
明昭郡主道:“夫人,我能问一下,她怎么了吗?”
大夫人道:“不慎伤了眼睛。”
明昭郡主讶然,她还记得,那日初见,那个站在雪树下的女子,有怎样一双漂亮的眼睛。
厅中一时陷入沉默。
大夫人见状,心头凉了半截,再坐下去也是徒劳,遂缓缓起身。
“郡主,我……”
明昭郡主轻笑,笑容中有几分苦涩:“夫人,事到现在,王爷都不能亲自来一趟吗?”
大夫人一愣,心头不喜反忧,这是什么意思?让长鹤亲自来?
大夫人知道,为了如玉,自己的儿子做什么都愿意,可如果……
她不好贸然回答。
“是我考虑不周,一早上来得匆忙,也没有和他们打招呼,我先回去了,和长鹤说一声。”
明昭郡主点头:“好,夫人慢走。来人,送客。”
大夫人出院子,一脚还在门里的时候,就听如枝道:“郡主,他们也有求到您头上的一天,呵,那个女人曾那么嚣张,这回可得挫挫她的锐气!”
大夫人一咬牙,似是没有听到,低头离开。
明昭郡主坐着沉默不语,如枝还在一旁叨咕:“郡主,这东西可不能轻易给,休说本身就千金难求,就算是不怎么值钱,也不能给她。”
“手上难得有把柄,一定要好好拿乔一番,让她们知道您的厉害,以后不敢再欺负您。对了,还要府里烧毁的院子,得让镇南王找人出钱修好。”
“为何?”明昭郡主疑惑问,“起火的事,与他无关,我也不是出不起那点银子。”
如枝叹道:“郡主!您怎么不明白呢?让他找人修,拿钱修,那不得经常来咱们府上吗?这来来回回的,感情不就有了吗?见面三分情,这要是经常见,再加上以前的情分,郡主,这事儿就成了呀!”
明昭郡主目光微亮,又渐渐黯下去,恢复如常。
“我和他,还有什么事?早就形同陌路了。”
“郡主!”
明昭郡主摆手:“行了,你先下去,我自己静静。”
如枝福福身,不甘地退下去,出院时回头看看她。
她坐在前厅中,不动不说,如同入定了一般。
如枝在心里鄙夷道:“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