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隔着珠帘,在屋里拨动案上香炉,香雾袅袅。
“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有事想和您禀报一声,”唐逸白声音低缓,“我想去幽城护城军中走一趟。”
女子动作微顿:“为何?”
“上次的事情失败,具体原因,没人能说得清,我问过吕四,他说当时明明看到成功了,营中的死人被还焚尸,可我在城外见到的护城军,明明就是精气神十足,不像得病的样子。”
“这件事太过奇怪,所以,我想亲自去一趟。”
女子继续挑动香灰,语气淡淡:“不必,事已成定局,无论是因为什么,都无法改变。你现在目标太大,若是进入军营,一旦被发现,后果难以预料。”
“不可因小失大。”
因小失大。
所以,他是那个“大”吗?
唐逸白手指微微收紧,垂首道:“是,我听您的。”
“沈怀信死了,原本以为护城军要乱一乱,正好我们可以借机行事,但没想到,他们非但没有乱,还更胜从前。你可知,这是为何?”
“是因为镇南王。”
“沈怀信这个蠢货,明明是在他自己的地盘上,手握重兵,竟然还会败给镇南王,真是死得一点都不冤。”
女子笑骂一声:“不过,镇南王于我们来说,也不一定全是坏事。八公主的事,也是他推波助澜,那个女人野心是有,但谋算不深,别盯她太紧,如果她想去找镇南王,就让她去。”
唐逸白垂眸:“她昨天晚上已经去过一次,她曾问我,何时动身启程,我说过几日,她大概是等不及了。”
“她肯定等不及,好不容易顶替来的身份,总得好好享用不是?”女子嗤笑,“就让她这个美梦,多做一些时间,等到六皇子身边,再给她任务。”
“是。”唐逸白点头,“那她母妃……”
女子偏头,似往这边看来,珠帘晃动,映着她漂亮的眼眸。
“怎么?那个女人还活着吗?你不是已经做了安排?”
唐逸白浅笑:“是,九公主车驾一出京城时,那个女人就被处死了。”
“那不就行了?八公主爱听什么,就说什么,反正又见不着,哄哄她也没什么大不了,人呐,活着总得被哄得高兴才有趣,才愿意活不是?不管自己哄自己,还是别人哄着玩。”
“是。”
“这两日先别到这里来,墨先生就要到了,听说还带来个奇人,能助我们找到想要的东西,等他来了,我让他去见你,你最好只在城中走动,以免惹他们生疑。”
“要时刻牢记,镇南王,可不是好惹的,还有,”女子 眸光微凛,“他那个王妃。”
“您所言甚是,那个女子,确实不同寻常。”
“连我的拘魂钉她都能破解,不容小视,”女子声音里掩着怒意,“若非眼下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我定要与她再较长短。”
说罢,她轻嘶一口气,手里的香勺掉到地上。
唐逸白心头一紧,下意识上前一步:“您没事吧?”
女子摇摇头:“无妨。”
“之前的伤,竟然还没有完全痊愈吗?这暗器竟然如此厉害。”
女子抚着肩膀和手臂:“暗器异常,乃是高手打造,而且材质很特殊,试过许多种方法,一直都……”
唐逸白听她这么说,忍不住抓住珠帘,想要撩起进屋。
女子察觉到唐逸白的情绪,把话收住,语气又转柔和。
“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担忧,做好我交办你的事,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逸白,”她声音愈发温柔,“我现在身边只有你了。”
唐逸白握着珠帘的手收紧,但他始终没有踏出进屋那一步。
他知道,现在还不行,她会不高兴。
“好,我会做好。”
女子轻声笑,捻起桌上一块糖:“你买的这个我很喜欢。”
唐逸白脸上也染上笑意:“那我下次来再买些。”
……
颜如玉在车里打了个喷嚏。
霍长鹤问道:“怎么了?”
“没事,”颜如玉正要掀车窗帘子,被霍长鹤拉住。
“别吹着冷风,小心寒气,”霍长鹤握着她指尖,“这边就这点不好,冷的时间长,春天来得晚。”
“早晚会来的,”颜如玉眉眼带笑,“以后我们就在这里生活,不好的也能变成优点。”
霍长鹤被她感染,也忍不住笑:“你说得对,以前我在申城,也没觉得苦,何况现在还有你在我身边。”
说话间,马车停住。
吕家铺子到了。
颜如玉先在车里往外看,铺面不算大,但收拾得很干净,有位老者穿着厚棉衣,正给人割肉。
虽然年纪大了,但手上动作可不慢,下刀有准。
想来,这就是吕四的老父亲。
的确不见吕四。
正在看,一个小女孩儿从里面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个小风车,对着风来的方向举起,哗啦啦作响,小女孩开心不已。
很快,一个女子从里面追出来,拿着小女孩的帽子围巾。
“快把帽子围巾戴上,这么冷的天,小心伤寒要喝苦药。”
小女孩嘟着嘴,任由女子给她戴好,小手还不忘举着,仰头看风车转。
“娘亲,爹爹的腿什么时候好啊?”
“大夫不是说了吗?怎么也得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是多久?”
“四五十天吧,”女子叹气,“幸好骨头没断,要是断了,一百天也不够。”
“我想让爹爹带我去放风筝,”小女孩有点失落。
“会的,”女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又恢复如常,“等他好了,天也暖了,就能放风筝。”
母女俩一边说一边往前走,路过颜如玉的马车时,小女孩问道:“娘亲,爹爹说等我再长大些,就让我去学堂,我也能读书,是真的吗?”
“他说的?”女子微讶。
“是呀,爹爹说的。”
“那就是真的吧。”
两人说着渐行渐远。
霍长鹤道:“他对嫂嫂和侄女还挺不错。”
“顶替了人家的身份,妻子女儿也成了他的,再不对人家好点,死去的兄弟能放过他吗?”
颜如玉并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