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又开口。
“我真没干过坏事,而且,我也不是敌国的细作,我就是本朝人。”
颜如玉眉梢微挑,本朝人,那是谁的人?
细作也确实不全是敌国派来,也有国内的各主势力,比如蜂哨,他也是细作出身,而且不属敌国。
蜂哨淡淡道:“接着说。”
“我知道苏五德干过坏事,”婉娘说,“我揭发了他,能不能算我戴罪立功?”
蜂哨不动声色:“那得看是什么事,是不是我想知道的,如果不是,就算他杀人放火,屠村投敌,我也不管。”
蜂哨这么一说,婉娘的心放下不少,那就说明,蜂哨也不是为国为民的那一种,还是得看利益。
只要看利益,一切就都有可能,包括生的希望。
婉娘低声说:“我这个消息,可以让你去镇南王府捞点好处,我听说镇南王很大方,你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他一定会重赏你。”
蜂哨又吃一块肉干:“说说看。”
“前阵子吴家被灭,你听说了吧?”
蜂哨点头:“这事儿满城皆知,你可别说要跟我说这事儿。”
“确实与此事有关,”婉娘继续说,“不过,我要说的不是吴家人,是灭吴家门的人。”
蜂哨看着她,等着她往下说,眼神表情没有半点好奇的意思。
婉娘心里有点失望,但还是继续说:“灭吴家门的人,其实就是镇南王府。”
颜如玉在外面听着,眸子微眯,霍长鹤也微翘嘴角。
蜂哨又切断一根牛肉干,放在嘴里慢慢嚼,忍住骂她的冲动。
婉娘看着他,忽然“扑哧”一笑:“行吧,我不开玩笑了。”
蜂哨猛地拔出匕首,在她肩膀上一扎,鲜血瞬间涌出。
婉娘笑容还未凝固,就感觉到肩膀上的剧痛,惨呼一声。
“啊!”
门外的张远探进头来,看一眼又若无其事收回去。
蜂哨对婉娘一笑,拔出匕首:“好好说话,别开玩笑,我可不喜欢这种玩笑。”
他用带血的刀子在婉娘脸上拍拍,留下带血的印子:“听懂了吗?”
婉娘疼得呼吸急促:“听,听懂了。”
蜂哨把匕首上的血擦干净,又插回地上,继续切肉干吃。
婉娘脸色发白,忍着痛说:“灭门的人是谁,我不知道,但我猜测,应该就是苏五德。”
“我不要猜测。”
“这我真不知,确实是我的猜测,因为他早就看镇南王不顺眼,觉得镇南王抢了他的风头,另外我可以肯定的是,他曾命人打过几把刀,扔在吴家一处地方,就是用来栽赃镇南王府的。”
颜如玉立即想起那几把特制的刀,是苏五德命人打造的?
苏夫人听得头皮发麻,想和颜如玉解释,自己并不知道这件事,完全不知情,但动弹不了。
心里又不禁暗骂苏五德,竟然敢干这种事,还不告诉她,不告诉她也就罢了,却告诉这个贱女人!
苏五德汗如出浆,鼻翼快速煽动,他只能转动眼珠,余光瞄着霍长鹤轮廓,看不见表情,但他仍旧能够感觉到,霍长鹤周身的气息在冷若冰霜。
霍长鹤不会一怒之下杀了他吧?
破庙中蜂哨接着问:“刀在哪?”
婉娘道:“刀当然是拿去吴家了,得栽赃嘛。”
“这么说,你所说的这些,不过就是你一人之言,并没有实际证据?”
婉娘急道:“当然有证据,听苏五德说,那刀不怎么好做,所以有几把废了,他派人扔掉,但我又偷偷捡回来,我藏着呢。”
苏五德听着都要气死,这个贱人!
蜂哨笑问:“是吗?那你还挺聪明,藏在哪了?说出来。”
“那你得答应……”
“我什么都不会答应,”蜂哨打断她,“我说了,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你能做的就是把知道的说出来,否则,就等着肠断脸烂。”
婉娘打个激灵:“在我住的院子里南面小棚里,那原本是苏五德给我造的一个小花棚,放些花草好过冬,我把刀藏在那里了。”
蜂哨起身,到外面和张远说几句,张远点点头,叫过一个人又吩咐几声,随即传来马蹄声。
蜂哨回到婉娘身边:“我的人已经去找,找不到,你立即就死。”
婉娘赶紧说:“找得到,一定找得到。”
“接着说。”
婉娘一怔,苦着脸道:“还说什么啊?我知道的都说了,这么大的事都说了。”
“装傻是吗?”蜂哨扫一眼匕首,“还想再来一下?”
“不,不敢,”婉娘后缩,“你想知道什么?问,知道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身为细作,你是谁的人,为什么到幽城,还有哪些同伙,这些还用我问你吗?”
婉娘咬咬嘴唇,知道拖不过去,只好说:“我是从申城来的,但我们主子是谁,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不知道。”
“我是三年前被收入做细作,原来就是跟着我爹走江湖卖艺,唱曲打个杂耍什么的,后来我爹被恶霸打死,还要强占我……”
她说着对上蜂哨戏谑的眼神,脸色微凝:“我说的都是真的,没讲故事。”
蜂哨不置可否,听着她继续说:“后来,我就被救了,救我的就是寻常人,是个老头儿,花白头发,有点驼背,别的……我也记不太清,当时天黑,他又实在是太过普通,完全没有特点,我也怕得要死,魂儿都要没了,哪还记得他长什么样。”
“他把我带到一个小院子,让我住处容身,我还想着,等再见到他再道谢,结果,以后就没有再见过。”
“次日,来见我的就成了穿着黑衣服的人,脸上还有面具,我吓得够呛,但他也没说要我的命,只问我要不要替主子办事。”
“我问办什么事,他就说,如果答应,就有吃有穿,有人教本事,什么都别问,等时候到了,自然会派任务给我。”
“我那时无依无靠,出了那个门我也不知道去哪,更不知道怎么活,除了答应,别无第二条路可以走。”
“自那时起,我就成了一名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