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观察着墨先生的神色,虽然看不见全貌,但眼神和嘴唇还是能看见。
墨先生半信半疑,还在思索,颜如玉又道:“当初你杀了他,他以为你是他的人,实际你是太子的人,太子也以为你是自己的人,结果……”
“墨先生,你这身份层层叠叠,你究竟是谁的人?”
墨先生轻笑一声:“我是我自己,不需要是别人的人。”
“好一句你是你自己,天底下有多少人只知自己身份,不知自己。”
颜如玉看向他身后的帐篷门口:“可你凭什么?你的确有些才能,也有点实力,但朝廷兵多将广,国库税收,无一不碾压你,你想起事,单凭几个阴谋手段,一些阴诡之士,可不是长久之计。”
墨先生哈哈大笑:“王妃所言,是王爷教你的吧?”
“兵多将广,朝廷现在还有什么将?国库税收,国库里还有银子吗?恐怕早就见底了吧?王爷,王妃有句说对了,我的确要起事,朝中那把龙椅,该换人了。”
“王爷有声望,有军功,若是王爷肯助我一臂之力,在这申幽两城,想必能一呼百应!待来日攻入京城,我必为王爷记一个开元之功,封你为一字并肩王,如何?”
霍长鹤简直气笑:“凭你?”
“一个不敢把脸露出来的人,我觉得,本王会相信你的鬼话?”
墨先生并不恼,轻笑道:“王爷放心,若是你肯答应,必有知道我身份那一日,我也不会辱没了王爷的英名。”
“本王若跟着你谋反,还有什么英名?有的只会是人人唾弃的骂名,我的声望,军功,都将归于尘土,史书上写的也只有叛国贼三个字。”
颜如玉接过话说:“墨先生还真是胸有成竹,似乎已经天下在手。不过,让我家王爷跟你起事,你是觉得他没有起事的能力,还是没有资格?”
“何必要跟你?要想起,我们自己不能?”
霍长鹤心跳两下,虽然知道颜如玉骨子里对朝廷对王朝制度很淡漠,但听到这话,还是惊了惊。
但他不动声色,紧闭嘴唇,像是完全认同。
墨先生眼中果然浮现意味深长的复杂之色,若有所思。
在思什么,颜如玉不知道,但她趁着这个机会,慢慢靠近墨先生。
霍长鹤也瞬间懂了她的意图,脚尖轻转,配合她。
墨先生略一走神,等他再回神时,发现异常,但说时迟那时快,颜如玉猛然出击,直冲他那条受伤的手臂。
墨先生急忙侧身躲避,往后快退几步,但一回身,霍长鹤已到他身后,剑尖一晃,直刺向他。
两人夹击,墨先生暗自叫苦,责怪自己大意,本以为帐中有奇人在,能够牵制颜如玉,没想到,人竟然不在了。
颜如玉一脚踩住他的大氅,墨先生反应也是快,反手就把手中小暖炉砸出去。
同时匕首一划,割断大氅系绳,就地往前一滚。
他的手臂疼得厉害,本就一直没好,颜如玉又专攻他的痛处,方才虽然躲开了,但也是强行躲开,还是被颜如玉击到一下。
小手炉砸开,里面除了炭,还有别的东西,颜如玉和霍长鹤掩住口鼻,墨先生趁机打一声呼哨。
外面守着的那些人,假扮成商队的人,一直在等信号,听到响起,立即挥刀冲。
刀砍在帐篷上,几人进来就护住他。
与此同时,好似有一道黑色影子也掠出帐篷,但速度很快,天又黑,影子也是黑的,许多人觉得是自己眼花,一下子就没有影了。
墨先生重新披了件大氅,站在人后冷笑。
这个帐篷就是个幌子,他的帐篷是旁边的一个。
“王爷,王妃,还是考虑与我合作,我刚才说的仍旧算数,王爷若肯答应……”
“唰!”一支箭射出,打断了他的话。
他面前的一人中箭而倒。
霍长鹤冷笑一声:“你也配!”
墨先生眼底涌上怒意:“既然如此,那就……”
他缓缓抬起另一条手臂,正想挥手下令攻击。
颜如玉声音清冷,穿过人群,在夜色中清晰明亮:“唐逸白,打算看热闹吗?”
唐逸白从不远处帐篷中走出,脸上带笑:“王妃,本官也很惊讶,不知几位何时结怨,一时不知该如何做,你们的事,本官就不掺和了。”
“那公主的事,你可没少掺和。”
颜如玉说得简单,别人不明所以,但唐逸白听懂了。
指的是公主是假的。
唐逸白笑容微凝:“王妃,话可不能乱说,公主千金贵体……”
颜如玉嗤笑:“唐逸白,你与我家王爷交锋多少回?什么时候见过我家王爷打没有把握的仗?什么时候与恶狼合作,不把狼尾巴拉在手里?”
“你就是那头狼啊。”
唐逸白脸色一变。
他完全明白颜如玉是在威胁她,可他不知道,颜如玉有什么倚仗,霍长鹤手里,到底有什么把柄?
唐逸白一时犹豫纠结,站在原地没动。
他还没想明白,墨先生又笑了。
唐逸白是不喜欢霍长鹤和颜如玉,但更不喜欢墨先生——要不是因为……她,他才懒得理这种人。
墨先生敢围困颜如玉和霍长鹤,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唐逸白这一千多人在身边,在他的计划中,这一千多人,也得为他所用。
唐逸白动摇?那怎么行?
墨先生扬声道:“唐将军,可还记得在我那里喝的那杯茶?”
唐逸白自然记得,而且这家伙不止一次问过他了。
唐逸白迈步上前,走到近前,直视墨先生:“记得。”
墨先生问道:“味道如何?”
唐逸白这下坦白:“实不相瞒……我没喝。”
唐逸白心头一阵畅快,很想看墨先生如何反应:“实在抱歉,在下有洁癖,在外面很少碰别人的吃喝。”
他缓缓道:“怕被人下毒。”
颜如玉微不可察挑挑眉,和霍长鹤对视一眼。
两人默契地没说话,活该,让他们互相咬。
墨先生嘴角微翘,不怒反笑:“可我记得,当时你喝了。”
唐逸白点头:“没喝,倒在领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