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听完霍长鹤的话,莫名就有点想笑。
这话里听出来生气、强压的怒火,还有一点点的委屈。
但她一惯少把情绪外露。
她神色淡淡,看向穆良泽。
穆良泽这下头也不疼了——有那么一瞬间,想着把头干脆剁下来算了。
自己的女儿在说什么疯话?
先是说人家镇南王府是破落户,后又要嫁给镇南王,还是当着人家王妃的面说。
先骂王妃的丫环下贱,后要抢王妃的男人。
穆良泽感觉非常魔幻,他目光瞄一下灵堂里的棺木,想着是不是自己也该躺到那里去。
颜如玉还没开口,大夫人笑了一声,伸手拉住琳琅。
大夫人笑意浅浅,目光却跟刀子似的:“穆参将,本夫人头回见,这位是……”
穆良泽出走的意识渐渐回笼,语言能力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
“回夫人,这位……哦,不,她,她是我女儿。”
穆良泽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我女儿”这三个字说出来如此羞耻。
“你女儿?”大夫人笑意微深,“就是和袁家和离还是被休的那个?”
“……是。”
“难怪,难怪被休。”
大夫人这会儿可不会客气,火气呼呼往上冒,都不想正眼看穆宝娣,什么玩意儿,嫁过人被休的,还梳个少女未嫁的发式,脸……就算了,是被琳琅打的。
就算不打,她也不想看。
“穆小姐,琳琅是我们家小丫环,是我儿媳妇最疼爱的小丫环,我们全府上下都喜欢,都宠着,你一口一个下贱,一口一个贱丫头,所谓何为?”
“我家的鸟说过,上嘴唇挨着脸,下嘴唇挨着地,中间就不要脸了!”
“我儿子不才,被发配流放,我们镇南王府也成了破落户,高攀不起你这个参将的千金大小姐,你也别来沾我儿子的边。”
大夫人真是气坏了,她不想用身份打压人,毕竟身份这东西也不能跟一辈子,同在朝廷,今日荣华,明日有可能就云散。
定国公府曾经也是辉煌一时的,现在大家都流放至此,何必再互相打压看不起?
但是,她不这么想,可人家这么想!
大夫人的话让穆良泽无地自容,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只会挤出一丝尴尬的笑。
大夫人越说越气,看着他问道:“穆参将没什么要说的吗?你女儿行事至此,你这个当父亲的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说话!”
穆良泽一哆嗦,结结巴巴道:“我……下官……”
穆宝娣接过话说:“这位夫人,听你的意思,你是他的母亲。”
她一开口,成功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她身上。
“你不必怪我父亲,这事儿跟他没关系,这是神明说的,你儿子,就是神明赐给我的。”
大夫人简直气死:“什么神明,哪家的神明,你叫他来跟我说!我就不信,你的事跟你爹没关系,我儿子的事,还能和我没关系?”
“确实无关,是我在鹿仙娘娘那里求来的,是我和你儿子的事,是鹿仙娘娘的旨意。”
大夫人短促笑一声,松开琳琅的手。
琳琅立即如同脱缰的小野马,冲向穆宝娣。
“他娘的!”
琳琅一拳头把穆宝娣打翻在地,这回可不是只抽嘴巴子,拳头、耳光,都往她身上招呼。
穆宝娣一声声痛呼惨叫。
琳琅一边打一边骂:“说,我打你,和谁有关?和你的神明有关吗?让她来!”
颜如玉冷眼瞧着,霍长鹤轻握住她的手。
她抬头看看他,霍长鹤眼神委屈。
颜如玉:“……”
霍长鹤指尖微微用力,又松开,大步上前拉开琳琅。
居高临下看着穆宝娣。
穆宝娣身上满是土,脸上如同开了颜料铺,压根看不出本来面貌。
“你给本王听好,本王从不信奉什么神明,本王只信手中这把剑!”
“本王有王妃,与王妃的感情之事也用不着和你一个外人交待,证明,总之,本王和你,穆家与王府,都不会有任何往来,交集。”
“你若再敢口出狂言,有任何言语行为不妥,本王不介意一剑斩了你。”
他偏头看穆良泽:“还有你。”
穆良泽一哆嗦:“王爷,下官……”
穆良泽说不出个完整的话,霍长鹤的火气一压再压。
“真不知道你这种德行,是怎么当上参将的。”
“定国公也算是一代名将,有你这样的后世子孙,真是悲哀。”
穆良泽脸上青白交加,无从反驳,低头不敢再说。
穆宝娣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眼睛还是晶晶放光,盯着霍长鹤。
霍长鹤看得实在恶心,瞥一眼不再说话。
转身拉住颜如玉:“玉儿,母亲,我们走。”
这还有什么可待的?
曹夫人也怔愣中回神,气个半死,咬牙切齿“呸”一口穆宝娣。
“不要脸,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还肖想嫁给镇南王?别说你这种被人休回家的,就是云英未嫁,就算再回八遍炉,你都不配!”
“什么玩意儿!”
曹夫人跟在颜如玉他们后边,快步往府外走。
一边走一边后悔,恨不能抽自己两个耳光,这叫什么事儿?要不是因为她多事,要不是她心软同情穆夫人,去帮忙求颜如玉,镇南王府又怎么会沾上这家人?
真是晦气。
几人一起往外走,迎面又来几个人。
颜如玉定睛一瞧,哟,认得。
正是之前在沉远寺遇见的程夫人,身边跟着婆子,婆子正低声说着什么。
程夫人抬眼看到她们,脸上立即露出笑意,快走几步到近前见礼。
“拜见王妃,夫人,拜见曹夫人。”
大夫人现在正在气头上,再看她这个作派,想想她在沉远寺时的嘴脸和现在完全不同,就更没好气。
“罢了,不敢当。”
程夫人一愣,笑意加深:“夫人,这是怎么了?”
颜如玉淡淡一笑:“不怎么,程夫人,贵府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我们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也就不高攀了。”
程夫人诧异,这话不是好话,她当然听出来了。
而且,这话听着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