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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女终于睁开了一双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睛。
她表情呆滞的仰躺在咯吱作响的叠床上,眼睛几乎是出自本能的落在帐篷顶端的一处逼仄,在那儿有个大概成人手掌大小的窟窿,定睛一瞅,就能瞧见外面昏黄的天空。
“这……这里是……这……这里是……”少女磕磕绊绊的用从喉咙里硬抠出来的声音,语无伦次的呢喃着,人也迫不及待地想要从叠床上翻身下去,以确认一下,自己眼睛里所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实的,还是……这又是一场再荒诞不过的梦境。
“春柳!你醒了!你可算是醒过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一烧差点没把我这个做娘的给活生生吓死啊!”一个掀开门帘走进来的中年妇人见少女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登时喜极而泣地扑将过去把她抱了个满怀!
少女身形骤然一僵,显然极不习惯妇人这样热情的拥抱,她顿了顿,才用有些干涩的嗓音应和了妇人一声,“对不起啊,娘,我又让你操心了。”
“唉,你这身子骨也太不争气了,三天两头的生病,”中年妇人叹了口气,“这草药都不知道吃了几大箩筐了,怎么就没个办法断根呢。”她用有着厚厚老茧的手摸了摸少女的头,“你刚醒过来,身体还虚得很,千万别下床,娘这就去你弟弟那里讨一碗肉粥过来给你好好的补上一补。”
少女眼神有瞬间的忧虑,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到底什么都没说出的柔顺点头,把已经滑到胸口以下的兽皮毯子又重新拉高了些。
兽皮毯怎么也没办法去除掉的难闻腥气钻入她的鼻孔,她却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中年妇人又叮嘱了少女几句,才重新掀开门帘走出了帐篷。
少女在她一走,脸上的表情就从乖巧柔顺重新变回了一种近乎呆板的麻木。
她默默环视着周遭的一切,良久,才用有些不可置信地嘶哑语调怔怔道:“难道……我还真的重生了不成?”她像是没法接受这个事实一样的低头去看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瘦弱的、如同鸡爪子一样的手,在那双手的指甲缝里还有着让人作呕的黑色污垢,少女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嘴唇,双眼更是因为恨意而瞪得通红,“既然是重生,为什么不让我重生回地球去?那里才是我真正的根!才是我真正的故乡!”
少女姓陶,名春柳。
本是地球华国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应届毕业生,刚踌躇满志的琢磨着要在社会的那个大染缸里好好的打上一两个滚以证明自己多年所学,就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这个叫做地元的大陆,成为了一个因为兽潮而逃难在外到处寻找落脚点的流民家的孩子。
在这片大陆,物竞天择,弱肉强食。
刚穿越过来的陶春柳没办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歇斯底里的大吵大闹被家里人当做疯子,足足捆了大半个月才勉强接受了自己居然穿越了的事实。只是还没等她对这个世界有所认知,她就被这具身体的祖父做主,卖给了一个奴隶贩子,吃尽了苦头,才被一位给自己儿子选通房小妾的老夫人看中,买了回去,做了那位老爷的第六十七房小妾,就等着老爷从王都回来给她和一干小姐妹花□□。
陶春柳对此十分作呕,却无力反抗。
地元大陆等级森严,修者高高在上无人敢惹,普通人却比脚下的泥还要卑贱三分。
更遑论她这种被亲人卖了专门用来给男主人泄欲暖床的贱籍仆婢。
陶春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知道什么叫人生而自由平等,她不愿意做一辈子的奴仆,也不愿意任由自己的生死被其他人掌控宰割。
而她之所以对自己充满信心,坚信自己会摆脱眼下的所有困境,则因为她这个穿越者就和原来世界的所有穿越者一样,拥有着一个独属于她自己的神奇金手指!
陶春柳能够复制。
只要是被她碰过的东西她都能够完美的复制出来,只不过这样的复制会从她的身体里抽取一种她不怎么清楚的能量,而且每次复制后,她都需要休息很久才能够缓过来。
凭借着复制异能,陶春柳小心翼翼地积攒了一笔钱财,争取在老爷回来之前给自己赎身,反正十五岁的她因为营养不良瘦小的就跟个豆芽菜似的,相信那位老爷除非审美观有问题,否则不可能会看上她这样的小姑娘。
和陶春柳一起被老夫人买来的预备通房们都很有‘上进心’,每天都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等待着那位老爷从王都回来的日子,只有陶春柳,一直都低眉顺眼的跟在夫人身边,唯她马首是瞻。她只差没明摆着告诉夫人她对老爷没兴趣,她只想着要赎身出去做自由人了。
夫人也不是个傻子,和老夫人打擂台打得如火如荼的她面上流露出一副很是乐意的表情接受了陶春柳的投诚。不管陶春柳是真心实意的不想和她作对,还是谋算着想要凭借这样的方式以退为进,夫人都不认为陶春柳能够蹦跶出她的五指山。因此她很乐意在陶春柳这件事上彰显自己的仁慈。
后来,为了让府里的所有仆役知晓谁才是这个府中的真正主宰,她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对陶春柳破格提拔,直接让她到了自己身边侍候,甚至连上香求子都要带着她一起去。
原本,按照陶春柳这目标明确、稳扎稳打的作风,说不定她还真有能够给自己赎回自由身的一天,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在一次与夫人例行去天后宫上香的时候,陶春柳竟然在一处竹林里被一个走火入魔的武修给强·暴了!
如果不是那武修在神魂颠倒的紧要时刻被陶春柳强行复制出来的一块大青石给砸了个正着,当场昏厥,陶春柳也不可能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幸运的逃出生天。
作为一个接受过新式教育的二十一世纪女性,陶春柳当然不会因为这所谓的‘失贞大事’而寻死觅活,她面上表现很是平静的回到了暂时落脚的住处,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跟着上完香的夫人离开天后宫回府去了。
原本按照陶春柳这一番堪称冷静从容的布置,想要把这事遮掩过去倒也不难,但偏生陶春柳打从穿越以后,就如同被霉星罩顶一般,回到府中还没两个月,就被夫人桌上的一碗鲜鱼汤给刺激的当众呕吐不止,恰恰巧的暴露了自己身怀有孕的残酷事实。
一直都对陶春柳的投诚抱有防备之心的夫人见到这送上门来的把柄,哪里肯轻易放过,当即不顾陶春柳的极力辩解,将其充作杀鸡儆猴的典范,当着一众老爷小妾和预备通房的面,把她和她腹中的胎儿生生打板子打成了一团肉泥。
思及惨死前的痛苦和绝望,怔坐叠床上的陶春柳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如果真有这样的好事,我早就留给我自己了。”蒋符徒摆摆手,打消了陶春柳的猜测,“不过你的想法倒也不能说全部是错,最起码的,你确实是我要送给一位圣符山大人的礼物。只不过……那位大人因为某些原因已经不再圣符山修行了。”
蒋符徒后面的话虽然说的有些含蓄,但陶春柳也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明了了了所谓的‘已经不在圣符山修行’意味着什么。
不论是在什么地方,哪个门派势力,弃徒这种生物都是永远存在的。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被自己的山门驱逐,流落到凡人的世界来作威作福,想来,蒋符徒所说的那位大人也是这类人了。
蒋符徒见陶春柳眼底闪过的了然,不由得有些尴尬又有些恼怒,“即便那位大人已经不能再用圣符山子弟的名义行走于世,但是他的能力并不会因此而减少半分,你可千万别小瞧了他!要知道,倘若你当真跟了他,无疑会得到一场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天大造化。”
“大人您这话说笑了。这瘦死的骆驼都还比马大呢,我又不是不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哪里敢小瞧那样的大人物。”陶春柳在这方面还是挺识趣的。
“你能这么想就好,”蒋符徒满意地点点头,“你也别以为我把你献给那位大人就是没安好心,早在十多年前,那位大人就当着众多人的面表示他需要寻访到几位资质非凡的天才作为重返宗门的敲门砖,只要能带着真正天赋出众的修行种子去找他,那么他就会答应那个帮他的人一个条件,只要是他能够办到的,无论什么都行。”
蒋符徒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向往之色。可见他是真的打从心底的渴望着能够借由陶春柳的出现,成功的在那位大人物手里换来一笔宝贵的修炼资源,继续在符修的这条大路上走的更远、更远。
这边的蒋符徒沉浸在对未来的遐想中无法自拔,那边的陶春柳心里却陡然滋生出些许让她寒毛都几乎战栗起来的不安感。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从蒋符徒的形容中,她似乎看到了一个在记忆中已经模糊的差不多了的影子。
前世的陶春柳为了自由几乎可以说是把每一个倒霉买了她的人贩子得罪了个彻底。而她的激烈反抗也让她或被动或主动的了解了不少地元大陆的传闻逸事。
比方说,她就曾经听一个人贩子威胁她说要把她卖给一个叫赵奇康的符修。那个符修也是出身于圣符山,因为行事太过残酷暴虐被圣符山驱逐下山。下山后的他也不知道收敛,仗着一身远高于其他人的修为肆意妄为,以‘助人登天’的诱饵,哄骗一个又一个天赋非凡的女修主动送上门去供他玩乐,最可怕的是那些女修在被他玩腻后也休想有个善终,除了当机立断选择自尽的,绝大部分都是被他生生放干全身血液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