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声响起,杨辉去上课,赵竑和卫士们走开。
他到金陵大学堂来,一是看看纨绔们的学习生活情况。这些权贵子弟虽然毛病多多,但很多人都是十六七岁以下,还有极大的补救空间。
不是所有的权贵子弟都是废物。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个钱权培养人才的时代,许多权贵子弟受教育良好,素质出众,不得不说是同龄人中的精英。
二来,他想看一下纨绔的学习进度,看要不要把基本的物理知识教给学员们,比如蒸汽机原理,牛顿三大定律这些基本知识。他虽然不是物理专家,但有时代课,基本知识点懂不少。
他只要开启民智,打开物理和化学那道门,其余的让学员自己去探索就是。
现在看来,还得再等一段时间,最起码等学员掌握基本的数学知识再说。
赵竑并没有去教学楼,而是来到了操场边上,打量着操场上学员们的体育课情况。
对于金陵大学堂中这些就学的权贵子弟,体育课对他们而言,有时比文化课更重要。
虽然辰时刚过,但已经是烈日当空,室内也是热气腾腾,就更不用说室外的操场上了。
操场上,一个班级的学员正在练习枪刺术,他们大多数只有 15、16岁,和刚进金陵大学堂时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做派相比,如今的他们眼神肃穆,跟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而换来的,则是一身的笔挺和彪悍。
学员们个个汗水淋漓,教员也是如此。
赵竑暗暗摇头。这是哪位神仙,体育课安排在了早上?这是怕下午天气太热,还是认为文化课不重要?
“平枪!”
“刺!”
教员大声呐喊,学员们一起,神情严肃,满头大汗,做着刺枪动作。
尽管天气炎热,尽管日头高照,尽管汗流浃背,所有的学员们一起,一遍又一遍,刺出手里的长枪。
这一刻,他们身上的吊儿郎当、漫不经心全都消失不见,人人眼中肃然,精气神十足。
“好!”
赵竑忍不住心动,轻轻鼓起掌来。
看来,端午节袭击教官,以及学员们围攻侍卫马军司的事件过后,金陵大学堂进行了大整顿。也有可能,随着学堂教育的潜移默化,学员们也改变了许多。
不管怎样,这些家伙的变化,肉眼可见。
“陛下,金陵大学堂军令如山,上体育课也是一样。纪律、服从,依然是雷打不动,和金陵讲武堂完全无异。有教官们在,陛下可以放心!”
看赵竑兴高采烈,李唐在一旁加了一句。
“你是在夸你自己吗?”
赵竑莞尔,开了一句玩笑。
就是一块卫生纸,也应该有它的价值,何况是活生生的精力充沛的年轻人。
半堂课下来,进入自由活动时间,许多学员都是汗流浃背,纷纷在操场边上的树荫下休息。
“先生,我们能不能去讲武堂啊?”
还不满十七岁的张濡,向操场边上的教员问道。他身后的几个学员,个个都是眼神期待。
“你们要去讲武堂?那里可比学堂的训练苦多了!”
教员张固转过头来,笑着向学员们问道。
这个张濡,还是宋高宗朝时重臣张俊的四世孙,想不到还有些血性。
他的曾祖,天子赵竑可是不放在眼里。
就连宋高宗赵构,赵竑似乎也瞧不起。
“先生,我们不怕苦。讲武堂能建功立业,能纵横疆场,我们愿意去!”
张濡迫不及待说道,满眼都是羡慕之色。
进了金陵讲武堂,毕业了就是军官,可以上战场。至于“金陵大学堂”,听说将来可以当官,不过很多人都没有兴趣。
不缺钱不缺吃喝,还是有些学员,想要建功立业,做一番事业。
“好好学习,成绩优秀的,学堂自会向讲武堂推荐。”
张固哈哈一笑。皇帝办讲武堂,果然激起了许多学子的雄心壮志。
这或许就是皇帝创办金陵讲武堂的初衷。
不过,金陵大学堂培养的是行政官员,这是新法的一部分,从这些年轻学子的表现来看,已经是有了成效。
他看向场边,远处场边观看的赵竑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过去。
看来,皇帝校长这是微服私访,不想闹的沸沸扬扬。
“陛下,真的要放他们出去当官?”
听李唐的意思,是怕这些纨绔子弟祸乱了官场。
“三年的教育,他们会比以前差吗?也许,他们许多人,会是大宋将来的根基。”
赵竑微微一笑,信心十足。
等这些学员毕业,把他们放到地方上去磨炼,一定会是一股清流,洗涤官场的浊流。
最不济,他们也比以前的官吏们强吧。
一代一代,教育不止,律法护佑,总有吏治清明、百业兴旺的一日。
“见过陛……校长!”
几个学子过来,满脸汗水,看到赵竑,远远地行礼。
“你们是……”
赵竑点点头,招手让众人过来。
“陛下,学生是杨蕃孙,这是家兄杨衍孙,家父杨谷。这几个是小人的同学。”
杨蕃孙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和史尧之在西湖花船上饮酒作乐,史尧之逼的徐姬跳湖,史尧之被贬官去职,他却没有影响,还是来了金陵大学堂。
其实他也想去金陵讲武堂,但赵竑是校长,和杨家怨恨太深,更不用说他声名狼藉,所以只有退而求其次。
“杨蕃孙?带人闯进侍卫马军司的杨蕃孙?带人袭击教官的杨蕃孙?”
赵竑一惊,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杨蕃孙,敢和侍卫马军司抗衡,有些胆量!袭击教官,战术得当,有勇有谋!不过,话说回来,糊涂事是不能干了。要好好珍惜,好好学习,大宋的未来,可是在你们身上!”
能煽动学员们和官军对抗,迫使官方道歉,这岂不是700年后的“五四青年运动”重现?
最起码,这些家伙身上还有血性。有些意思!
“谢陛……校长宽恕!”
杨蕃孙脸上泛红,赶紧谢恩。
那一晚为了逃避教官盘查,使阴招算计了高虎和陆元廷二人。然后借着酒意和侍卫马军司对干。事后还有些后怕,后来只是记大过,才知道是皇帝开恩。
“知错能改就好。不过你要是再犯,朕也保不了你!”
对于年轻人,他愿意给机会,也喜欢看着他们浪子回头,找回初衷。
“校长放心,学生绝不会再犯!”
杨蕃孙和哥哥杨衍孙目光一对,杨蕃孙鼓起勇气说道:
“陛下,家父和家叔糊涂,被史弥远裹胁,陛下开恩,不要和他们计较。家父家叔整日里惶惶不安,唉声叹气。陛下明鉴,给他们一个机会。”
杨蕃孙恭恭敬敬,小心观察赵竑的神色。
虽然赵竑事后并没有追究杨家,但史弥远的胁从者如郑清之父子、程泌、余天赐等都是杀头抄家。谁知道皇帝会不会秋后算账?
“杨蕃孙,刚夸你有血气,怎么又胆小如鼠,婆婆妈妈起来了?”
赵竑思虑片刻,这才说道:
“你们兄弟听好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朕不会追究杨家,朕不会食言。你们兄弟既然来了金陵大学堂,那就用心读书,将来才能为国效力。”
既然已经选择了和杨桂枝握手言和,他就不会再迁怒杨家,也实在没有必要。
两个五六十岁、无实权的老头,难为他们做甚?
“你们是大宋的未来,大宋的根基。西湖花船的事情,可是不要再犯了。实在是太空虚,太无聊!把眼光放开一点,外面的世界很大,还等着你们去探索和征服。”
赵竑幽幽一句,似乎是对杨蕃孙几个年轻人而言,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