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娘,你这是干什么,起来吧!他是在为你打抱不平,是个好弟弟。”
赵竑微微一笑,扶起了周秀娘,转向周安。
“你小子有种,还知道保护自己的姐姐,我喜欢!”
看赵竑没有发火,周氏母女才稍稍安心一些。
这个混账东西,要是让皇帝知道他对杨意色迷迷,还不知道皇帝怎样恼怒。
“怎么没有看到岳丈?家里的买卖还好吧?”
岳父大人的金银铜币买卖冠于临安城,也不知道现在生意怎么样?
“陛下,现在会子不值钱,金银被大户人家收藏,市集上又少,铜钱也不充裕。这买卖是越来越难做了。”
周高氏的话,让赵竑点点头,无奈说道:
“要想货币流通,最好的方法就是贸易大增,或者借助扩张,转嫁危机。恐怕得需要三五年以上的时间。再等等吧。”
战争把国家都打穷了,即便是任何金融手段,即便是有后世的银行调剂,也解决不了根本。
建立银行监管机制,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陛下,那总做些什么吧。不行就把金银铺子给关了,反正半死不活的,你岳丈也不好好经营。”
周高氏毕竟是商贾出身,眼里又燃起了火焰。
“以我之见,不如和一些同行或相熟的商贾,成立船行,买下或租下一些船只,去做远洋贸易。如今海面靖平,大宋水师南上北下,还在扩建。未来的水师规模,会达到20万甚至数十万以上,足以保障大宋海商的安全。”
赵竑知道,自己的话,可能引起一场海外贸易的热潮,但这正是他所想要的。
“姐夫,我找你有事谈,咱们去其它地方。”
周安很不耐烦母亲和赵竑的谈话,半途插话进来。
“陛下,你不是有政事要忙吗?不用理他。”
周高氏心头一惊,赶紧出声劝阻。
天知道,这个混账儿子,会说出怎样混蛋的话来。
“没事。丈母不用担心。”
赵竑朝周高氏摆摆手,走到了大殿前的回廊处,周围的禁军和宫女纷纷走开。
“姐夫,你给我大哥那么大的官,也给我安排个官职吗?”
回廊中,跟上来的周安,嬉皮笑脸地说道。
“你才多大?你也要当官?”
赵竑诧异地看了一眼小舅子。这家伙才十七八岁,就开始想着当官了。
国人对“官”的痴迷,可见一斑。
“我那些朋友兄弟,不是去了金陵讲武堂,就是去了金陵学堂,个个都有身份。我现在一个人呆着,出去玩的人都没有,特别没面子!”
周安撅着嘴说了出来,让赵竑一阵莞尔。
这便是潮流、风气。只要一如既往,经年累月,民族的尚武之风就自然形成了。
而那些颓废、奢靡之风,自然而然就荡然无存了。
“做官就别想了。你要么去金陵讲武堂,或者去金陵学堂,以你的身板,还有读过书,应该不难考上。等你毕业了,建功立业还不容易。”
赵竑给小舅子指明了道路。
斗蛐蛐关扑,吹牛皮侃大山,或许只不过是因为还没有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而已。
“金陵讲武堂?那行,我现在能去吗?”
“当然,朝闻道夕死足矣,何况你这一心想做些事情。”
只要这小子进了讲武堂,还不整的他哭爹喊娘,服服帖帖。
“行,那我回去琢磨琢磨!”
周安漫不经心点点头,忽然岔开了话题。
“姐夫,我想问问你,殿试是后天吗?”
“是后天。怎么了?”
赵竑不由得一愣。
一个临安城的纨绔膏粱,不学无术,怎么关心起科举取士来了?
“殿试是后天,那么发榜就是四天后了?”
周平掐着手指,算了起来。
“应该是四天后。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赵竑点点头,更加好奇。
“姐夫,是这样。我周围几个亲戚朋友都在问我,知不知道那些举人的底细,有没有成亲什么的。”
周安尴尬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问这些做什么?”
赵竑的好奇心,被完全勾了起来。
“还能干什么,榜下捉婿呗!他们有些人,已经等了很久了!姐夫,你能不能透露一下,那些都没成亲,那些家世好?”
周安脱口而出,眼里掩饰不住的急迫。
“榜……下捉婿!”
赵竑恍然大悟,瞬间反应了过来。
“榜下捉婿”是宋代特有的一种婚姻文化,即在进士发榜之日,各地权贵富绅们,包括朝廷大员出动,争相挑选登第士子做女婿,情景简直和抢差不多,坊间便称其“捉婿”。
山野贫贱之家所生子弟,苟有文学,必赐科名,身享富贵,家门光宠,户无徭役,休荫子弟,岂不为盛世?
读书人,只要能够榜上有名,光宗耀祖,富贵加身,指日可待。“榜下捉婿”自然极为盛行,自然也是“官商勾结”,或“官官勾结”的产物。
历朝历代,这么奇葩的事情,也只有“以文制武”,士大夫一家独大的大宋才有。
“周安,回去告诉你那些什么亲戚朋友,今年没有什么榜下捉婿,也没有什么跨马游街。今年没有,以后都不会有。该干嘛干嘛去吧!”
赵竑脸色一板,拂袖而去。
“董宋臣,传下旨意,发榜当日,让禁军驱逐东华门外所有相关人等。让禁军在东华门外及御街驻守,不准任何闲杂人等靠近,违者严惩。从这一届的科举开始,杜绝这一陋习!”
赵竑愤愤然传下口谕。
大宋的繁荣,必须是大宋百姓的繁荣,而不仅仅是士大夫们的繁荣。
一直以来,他都在想着怎样根除“冗官”的积弊。这样的“榜下捉婿”,官商勾结,官官勾结,让恩荫入仕的土壤更加肥沃。他自然不想看到这一幕。
“姐夫,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胡搞啊!”
周安一愣,跑着跟了上来,急声说道。
“你说什么?”
赵竑不由得一愣,停下了脚步。他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转过身来。
“姐夫,你怎么能胡搞?你赶紧把这圣旨撤回!要不然,我回去哪有脸面?”
周安大声叫了起来,满脸的焦急。
“周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赵竑语气平缓,目光阴冷,盯着周安。
这个纨绔子弟,谁给他的勇气,竟然敢对自己指手画脚?
果然和徐良所说的一样,骄纵跋扈,无法无天。要是再不敲打敲打,恐怕要上房揭瓦了。
“陛……下,我……我……没什么……意思……”
周安被赵竑看的心里发毛,情不自禁低下头来。
“周安,你听好了。没有朕的旨意,以后就不要进宫了!”
赵竑收回目光,冷冷哼了一声,就要离开,却又站住。
“还有,给朕记住了。要是你敢打着朕的旗号在外面作奸犯科,小心国法难容!”
赵竑说完,黑着脸大步离开。
董宋臣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周安,赶紧跟上。
这个嚣张跋扈的国舅爷,以为自己是谁?实在是太不知尊卑贵贱了!
本朝皇帝乾坤独断,可没什么外戚乱政。
大殿门口,看着赵竑黑着脸离去,脚步匆匆,周高氏急的连连跺脚,恨恨一句。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