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卿,诸位卿家,你们相信,朕是色迷心窍,肆意妄为吗?”
赵竑把目光转向满殿大臣,毫不客气。
“诸位卿家,鞑靼大军一旦入侵我大宋疆土,那些边境上的大宋百姓,难道就任由其屠戮吗?若是委曲求全,我大宋子民的斑斑血泪,又向何人诉说?朕这个大宋天子,岂不是更被天下人耻笑?朕又有何面目,面对天下子民?”
赵竑说着说着,目光变得冷厉起来。
“朕还是那一句话,犯我大宋者,虽强必诛。不管他是何方神圣,不管他如何铁骑纵横,天下无敌,朕必会带领我大宋热血男儿,与之抗争到底,一寸山河一寸血,誓死方休!”
赵竑的话在大殿中回荡,满殿群臣都是肃然。魏了翁肃拜行礼,退了回去。
“陛下之意,莫非鞑靼真会对我大宋用兵?”
大殿上一片沉寂,兵部尚书宣缯适时发声。
“陛下,鞑靼虎狼之邦,畏威不怀德,鞑靼对我大宋用兵不足为奇。我大宋宜早做打算,不让其祸害我大宋子民!”
宰相薛极跟着开口,一句句都是神助攻。
“两位卿家所言,深合朕意。”
赵竑点了点头,暗自佩服两位肱骨大臣的互动能力。
相比较起来,他的老师真德秀,以及黑脸邹应龙,这两位执政大臣,反应就迟钝多了。
“各位卿家,朕这几日就会北上蜀口,众卿可以随行。朕答应诸卿,若是鞑靼大军不侵我大宋,朕绝不会对鞑靼用兵。众卿以为如何?”
赵竑看着大殿中的大臣,话调一变。
“但是,若是鞑靼大军敢侵入我大宋境内,杀我子民,烧杀抢掠,朕必会携大军与之血战到底,为我大宋子民讨个公道!”
狼那有不吃羊的。按照历史的走向,蒙古大军,就要对大宋不宣而战了。
“陛下圣明!”
众臣一起肃拜,反对者也都是无奈。
皇帝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谁要是还阻拦,恐怕就是自取其辱了。
赵竑雷厉风行,恩威兼施,搞不好就是痛斥加贬斥,丢人又丢官。
“各位卿家,吴兢致仕,临安府尹一职空缺。两浙路安抚使高定子在两浙路推行新政,功绩卓着,由他担任临安府尹和两浙安抚使一职。你们觉得如何?”
赵竑朗声问了起来。
临安府尹一职,还是不能用江南人,尤其是史弥远的浙东四明人,否则官官相卫,反贪和新政又成了笑话。
高定子这个铁面无私黑脸男,和徐良搭档,再也合适不过。
“陛下,高定子笃于忠亮,不为朋党。臣附议陛下!”
兵部尚书宣缯第一个站了出来,持笏奏道。
“陛下,高定子勤政爱民,廉洁奉公,可为临安府尹。臣附议陛下!”
宰相薛极跟着上奏,同样是附议赵竑。
“臣附议陛下!”
“臣附议!”
参政大臣真德秀和邹应龙纷纷开口,赞成皇帝的提议。
“拟旨,两浙路安抚使高定子忠于国事,刚正不阿,功绩过人,提为临安府尹、两浙路安抚使。”
“臣谢陛下天恩!”
高定子黑脸通红,哆哆嗦嗦跪下谢恩。
临安府尹兼两浙路安抚使,皇恩浩荡,重任在肩,诚惶诚恐。
“殿中侍御史李宗勉严守法度,地方为官时官声斐然,忠正直言,朕欲提他为御史中丞。诸卿以为如何?”
李宗勉履历丰厚,清正廉明,从教授、吏部架阁、太学正、国子博士,再到嘉兴府通判,为官二十余年,而家类贫士,时人誉之。
个人节操上,李宗勉直逼范钟,倒是可以大用。
“陛下,李宗勉刚正不阿,精明强干,可为御史中丞!”
“臣附议薛相公!”
“臣附议!”
薛极开口,大殿上一片附和声,就连刘弼葛洪等人,都没有反对。
“臣谢陛下天恩!”
李宗勉跪下谢恩,本来想立即上奏劝阻皇帝西北用兵,话到嘴边给咽了回去。
皇帝刚猛,不吃这一套。他要真是这样,反而就是沽名钓誉了。
“陛下,老臣年事已高,老眼昏花,难以应付陛下所托。请陛下恩准,放老臣归乡致仕吧!”
刑部尚书葛洪,识趣地提出了“辞职”。
“这个……葛老相公国家重臣,朕为倚重。老相公离开,朕失一臂助,何人可以代替?”
赵竑假惺惺挽留,葛洪暗暗心惊,迫不及待再次拜道:
“陛下,刑部侍郎、原江南东路提刑官宋慈执法严明,听讼清明,决事果断;宋慈制订办案规约,清整积案,理清曲直,雪冤禁暴,可称国家干吏。臣举荐宋慈为刑部尚书,可为朝廷栋梁,为国效力,为陛下分忧。”
“何人可以代替”都说出来了,还不赶紧滚蛋,以免碍眼。
既然要离开官场,索性坦坦荡荡,举荐皇帝心仪之人,也能在皇帝心里落个好。
“葛老相公高风亮节,心胸开阔,有上古遗风,实乃我朝官员楷模。”
果然,赵竑微微思索片刻,温声说道:
“刑部尚书葛洪立朝为官,敢于直言;治理地方时,重视人伦教化,颁行仁政,造福地方。朕赐葛洪以资政殿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闲居致仕,颐养天年。其刑部尚书一职,由刑部侍郎宋慈接任,继续为国分忧吧。”
葛洪和宋慈都跪下谢恩,葛洪哆哆嗦嗦,宋慈同样是面红耳赤。
群臣各自心惊。只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皇帝一番雷霆手段,稳准狠,朝堂似乎都在掌握之中。
退朝声中,群臣纷纷离去,赵竑回了偏殿,暗暗摇头。
力阻他出兵的事情,终于再也没有大臣坚持。这一刻,他是真心的疲惫。
“陛下,该去见一下太学生们了。”
董宋臣在一旁,轻声提醒了起来。
赵竑无奈点了点头。
尽管他筋疲力尽,但还是要事必躬亲,去应付这些无所畏惧的太学生。
来到东宫,满满当当的一众太学生已经在此等候,人人都是不安。太学生还不是官,严格意义上讲,还是“民”。君民之阶,天壤之别,由不得太学生们不紧张。
“拜见陛下!”
看到皇帝进来,所有的太学生们一起向赵竑肃拜行礼。
皇帝亲自接见,众生尽管是示威谏帝,但也都是诚惶诚恐。
“诸生不必多礼。”
赵竑看了一下人数,微微有些诧异。
不是说有成百上千人请愿吗,怎么只有这寥寥数十人?
“诸生,久等了。你们有什么诉愿,可以和朕面谈。来人,上茶!”
赵竑始终保持微笑,亲切随和,让众人坐下。
这也是他一贯的沟通方式,开诚布公,和金陵讲武堂时一样。力求亲切,平易近人,可以推心置腹,释疑解惑。
游行、示威、静坐,不过是太学生们敢于表达意愿的一种方式,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史弥远治下的“信访办”鼓院检院形同虚设,而且只设于临安城,高高在上,难接地气。这倒让他想起后世信访办信访局的投诉方式,可以层层设置,层层监督,不过得委任称职的官员就是,以免流于形式,甚至出现跪蹲窗口的恶政。
“陛下,我等太学生也是关心国事,并没有让陛下难堪的意思。惊动了陛下,请陛下责罚。”
太学生程元凤肃拜一礼,腰悬的长剑赫然。
果然不出他所料,皇帝亲自召见,惊喜之下,谏什么都不重要了。
“无妨。程元凤,朕记得你,太学上舍生,考绩很是出众。你能告诉朕,平日里都练些什么武艺?”
赵竑温声问道,身子靠在了椅子上。
他看向周围的太学生,腰挂长剑者不在少数。看来,大宋水师学堂和金陵讲武堂创办两年下来,大宋的尚武之风,已经传到了读书人云集的太学之中。
上行下效;淫俗将成;败国乱人;实由兹起。
上行而后下效。君主喜欢吃什么,群臣也就喜欢吃什么;君主喜欢穿什么,群臣也就喜欢穿什么;君主佩剑上朝,群臣自然也会模仿。
这些太学生,不会只是流于表面吧?
不过,舌战群儒、短兵相接的局面没有出现,让他倒是松了口气。
年轻人,自有他们的判断,不会轻易被旁人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