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跑出去多久,已近黄昏,前方水波荡漾,一条大河挡住了去路,原来已经到了淮水边。
“快去找船!”
李全指挥着将士们四下找船,众人沿岸奔出数里,竟然没有找回一条船只。
李全心急如焚,正在发火,杨妙真指着身后颤声说道:
“官...人,宋...军!”
淮水南岸的原野上,密密麻麻,宋军四面八方而来,旗帜无边无际,人头攒动,不知多少。
“宋军的战船!”
刘全跟着惊叫了起来。
李全抬眼看去,只见淮水之上,宋军战船从东西两个方向而来,船上的宋兵正在装填弹药,忙个不停。
“蓬!蓬!蓬!”
李全恍恍惚惚,河面上的战船猛然开炮,一阵硝烟弥漫,炮弹激射而至,跌跌撞撞,飞入蒙军边缘,立即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向西南!”
杨妙真断然喝道,扯住李全的马缰绳,催马向西。
“想逃!”
淮水的战船上,看到李全部向西南逃窜,孟珙放下了千里镜,冷冷一声。
“开炮!”
淮水南岸虽然一马平川,但是坑坑洼洼,沼泽地不少。向西南逃窜,战马根本跑不起来。
“蓬蓬蓬!”
淮水上烟雾缭绕,火炮声此起彼伏,无数的实心铁球,直奔仓皇逃去的蒙军。那些来不及躲避的蒙军,尤其是蒙军步卒,被砸得东倒西歪,更是加深了逃窜者的恐慌。
宋军火炮不断,蒙军舍命向淮水以南逃窜,不断有战马悲鸣栽倒,不断有蒙军陷入沼泽之中,拼命挣扎、求救呐喊,荒原上尽是一番乱糟糟的景象。
宋军炮火之下,又要躲避地上的沼泽,不知不觉,李全和杨妙真等人已经分开,他的战马奔跑太快,落地不起,战马立刻向下陷去,瞬间淤泥已到马脖。
“官人!”
“恩府!”
“将军!”
杨妙真等人纷纷勒住战马,下马奔到沼泽边,递过长矛,要把双腿陷入泥中的李全拉出来。
“恩堂,宋军追上来了!”
部将李俊惊恐地喊了起来。
“继续救恩府!迎战!”
杨妙真看了看拼命挣扎的李全,转身上马,聚集起余众,向着对面的宋军冲去。
和宋军相爱相杀了这么多年,降是死,不降也是死,还不如冲杀一阵,让李全有逃生的机会。
杨妙真周围,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卒猛将,事已至此,他们别无退路,只有末路一击。
眼看着宋军漫山遍野,数十门小炮已经架起,刚刚爬上来的李全眼神痛苦,失声叫了出来。
“四娘!”
闷雷般的火炮声响起,奔腾向前的杨妙真等骑纷纷栽倒,骑阵瞬间稀疏了许多。火炮声不断,杨妙真部人数越来越少,随着宋军步兵奔涌而上,杨妙真部消失在了宋军的疯狂刺杀当中。
“恩府,快带少将军走!”
李全被推上战马,数十骑簇拥,慌不择路,亡命向西,奔了大约数十里,再也没有宋兵追赶。眼前山峰突起,北邻浩瀚淮水,北山麓下,一条宽阔的山道向前。
“南山!”
李全心情振奋了些,打马向前。
南山,淮南第一名山,面临千里长淮,背倚九座秀峰,因环境幽雅,历代来都是文人墨客、官府政要聚集之地。
到了这里,应该逃出生天了吧。
“蓬蓬蓬!”
一阵惊心动魄的火炮声响起,雨点般的震天雷砸了下来,一片血肉横飞的惨烈。
紧跟着,一队队宋军骑士从山道上奔下,冲入了李全部的残阵,弩箭急射,无情砍杀。
李全躺在地上,腿上鲜血淋漓,看到周围宋军骑士环绕,个个杀气腾腾,眼露凶光,李全挣扎着向后退去,嘴里大声喊了起来。
“不要杀我!我是李全,带我去见宋皇!”
“你也配见我大宋天子!”
马上的骑士冷笑一声,跳了下来,手提长枪,眼神狰狞。
“到了阎王爷那记住了,我叫赵必胜,荆湖边军枣阳军偏将!”
“别!别!别……”
赵必胜长枪直刺,连续几下,李全话未说完,胸口咽喉处鲜血淋漓。
赵必胜拔刀上前,割下了李全的脑袋,上马高高举起。
“兄弟们,陛下的赏赐你们去分!但是“军人魂”,谁都别和我抢!”
宋军骑兵们情绪高昂,纷纷举起刀枪,欢呼雀跃。
“将军,还有个小孩,炸晕了,没什么大事。”
“应该是李全的儿子。带回去,向陛下请功!”
尸体被掩埋,众军欢呼而去,青山不语,淮水依旧东流,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金陵讲武堂,御书房中,李全部被击溃的消息传来,赵竑叹息一声,脸上没有半点的喜色。
忠义军,难说是忠义军跋扈,还是宋廷国策摇摆,总之,这样一朵乱世下诞生的奇葩,就这样寿终正寝了。
“陛下,杨妙真和李全都已被杀,十万蒙军灰飞烟灭,楚州重回大宋治下,淮东边塞安宁。”
魏了翁轻声禀报,把奏折放在了桌上。
对于大宋朝廷而言,剿灭李全部是一个好消息。大宋三条战线,西北、京湖、淮东,至少淮东稍稍安全。不过看起来,皇帝似乎并没有什么兴奋之色。
“打打杀杀,耗费的都是汉人自己的元气。本不该是这样。”
赵竑摇摇头,拿起奏折看着,皱眉不语。
杨妙真,那个大长腿美女,也香消玉殒了。
“陛下,李全的独子李璮还活着,该如何处置?还有三万多的忠义军俘虏,又该如何处置,请陛下明示。”
魏了翁哪里知道皇帝的闷骚,小心翼翼奏道。
淮东一战,李全部几乎被连锅端,光是俘虏就有三万余人,分别关押在扬州和楚州等地,一时人满为患。宋军军纪森严,从不杀俘,但如何处置,还需朝廷发落。
“魏公,你怎么看?”
宣缯年事已高,兵部的大多政务,魏了翁都已接手。过不了多久,魏侍郎就要成为魏尚书了。
“陛下,李璮为李全独子,斩草除根,不能留下后患。被俘的忠义军俘虏当中,光是队长以上的将领就近千人。莫若让其互相攀咬,除其首恶,让后将其编入军中,为国效力。我军与鞑靼随时可能开展,俘补也不失为一良策。”
通过甄别,除去罪大恶极之徒,将其余士卒编入军中,壮大边军实力,正好可以应对蒙古大军南下。
“一个十岁的孩子,又能翻起什么浪花?让他好好上学堂,好好生活吧。至于忠义军的俘虏……”
赵竑沉思片刻,这才说道:
“互相攀咬,除其首恶,此策可行,还要将中低级将领一网打尽。将其俘虏编入军中,就算了吧。我大宋边军都是良家子,加入这些俘虏,反而会让将士不安,军心不稳。军人,是有他们的骄傲的。不是谁,都能成为我大宋的军人。”
现在的宋军,实行的是精兵政策,要不是因为蒙古大军凶猛,边军也不会数量大增。即便如此,新募的大宋边军将士都是清清白白的大宋百姓。“贼配军”,包括“冗军”的恶象,已经大宋边军中基本绝迹。
“陛下,甄别以后,俘虏们该如何处置?”
魏了翁老脸一红,暗暗心惊。赵竑一句话,就决定了忠义军中近千中低级将领的命运。
忠义军将领,大多数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手上沾满了老百姓的鲜血,不除不足以平民愤。皇帝杀伐果断,果然够冷酷。
“朕曾经说过,就是一张擦屁股的纸,也有它的价值。三万多人,能干的事情很多。我大军在非洲垦殖,应该很缺移民吧,将他们打散,运往非洲吧。”
非洲,那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等蒸汽船成功了,他一定要乘船南下西进,环游世界。
“陛下英明,臣遵旨!”
魏了翁领旨,跟着笑着说道:
“陛下可能有所不知,自从移民法令颁布以来,临安金陵以及江南沿海的富贵人家,纷纷攀比,以有海外庄园为荣。婆罗洲、澳洲、锡兰,甚至是非洲,现在到处是我大宋商贾的产业。就像臣的长子,因为和南洋的贸易,如今在龙门就有一处庄园,足有上万亩地,光是树木就有几千棵,奴仆数百人,打理庄园,种植稻谷果蔬,可是不得了!”
龙门就是后世的新加坡,魏了翁的长子魏近思和赵竑的岳父一同经营船行,主营海外贸易,没想到几年时间过去,海外已经有了庄园。
“陛下,其实不止富贵之家,就是我大宋的许多中产之人,到了海外也是成百上千亩地,都成了巨富之家。他们若是呆在大宋,难有这样的机会。忠义军的俘虏去了海外,过上几年,也许他们都不想回来了。”
魏了翁接着说道。大宋水师拓殖海外,富裕了一大批的大宋国民。
“是吧。很好,当地的土着好相处吗?”
海外殖民的最大好处,就是解决了中华人口过剩的难题,同时也让大宋的中产阶级,开始转向海外谋取财富,不再是在大宋国内内卷。
就像魏了翁的儿子魏近思,海外有上万亩地,一年两到三熟,财富增长不言而喻,也就没有必要在大宋折腾了。
“自我大宋官军进入,兴修水利、垦荒拓田、修葺道路房屋、建学堂、救死扶伤等等,那些土着能吃饱肚子、能治病,高兴还来不及,很是好相处。相比在那些奴隶主治下,可是强多了!当然,有些土着不服王化,只有讨伐了。”
魏了翁的话,让赵竑莞尔一笑。
大宋海外殖民,海外的那些奴隶主们利益受损,肯定要报复。大宋水师官军,只能是武力开道,安抚普通百姓,施以儒学教化。
以大宋水师的战斗力,海外那些小邦部落,谁能抗衡?
“魏公,你是兵部侍郎,有空的话,也跟朕下下南洋,巡视一下海外,泡几个洋妞,好好享受一下异国风情。”
赵竑哈哈一笑,没羞没臊。
他的岳父周家成,在婆罗洲、澳洲各有一处庄园,富可敌国,估计美女不会少。澳洲的金矿、铜矿、铁矿等,周家成的船行功不可没。
希望他的岳父一家,尽早从周安遇害的事件中走出来。
“陛下,臣乐意随陛下去海外领略一番,但如今大风将起,还是度过眼前鞑靼大军南下这关再说吧。”
大宋“驱逐”了蒙古国使臣,又灭了蒙古国的李全部,再加上几年前宋军救夏,还从蒙古大军手里夺了河西。若不报复,蒙古国颜面何在?
“蒙古帝国,朕的心腹大患啊!”
赵竑靠回椅背,悠悠一声。
如果同历史上一样,托雷率蒙古大军南下强行借道,一定要给其雷霆一击,让蒙古大军元气大伤,扭转大宋和蒙古帝国之间的攻守之势。
至于现在,首先要去一趟楚州,然后再去汉中,筹备未来的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