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要说的都说完了吗?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权谋之中,步步惊心,白绮歌不会因为感情用事冲昏头脑,假如戚夫人所说都是事实,那么易宸暄对她说的就都是谎言了。嘴上甜言蜜语山盟海誓,背后暗藏心机蓄势待发,看似温和高雅的大遥五皇子脸上带着的面具厚到不可想象,与他在一起才是最大的危险。
“你还是怀疑我。”易宸暄低低叹息,仍堵住去路不肯放行,轻轻握住白绮歌手腕仿佛捧着珍宝一般小心翼翼,“我所认识的女子中当属你最聪明,绮歌,你应该知道的,为了争权夺势皇子们不惜一切代价污蔑重伤,就连我喜欢你这种事都会被人利用。”
“利用我什么?我只是个臣国的联姻公主,带不来权势地位也带不来金银珠宝,易宸璟不肯放开我是因为他心怀积怨,你呢,五皇子,你为什么会对一个容貌丑陋、没见过几面的女人动心?别告诉那是一见钟情命中注定,我不信宿命。”冷言冷语毫无感情,白绮歌掩盖心内波澜,直直看向易宸暄。
虽说不是每个男人都那么肤浅只爱倾国佳丽,然而感情总要有个契机,或是日久生情或是偏爱某点,绝不会毫无理由。她与易宸暄相见次数并不多,互相了解的机会更是少得可怜,凭什么他就动了情?
越想越觉得不合逻辑,白绮歌心里的半信半疑几乎变成彻底怀疑,无论是易宸璟的提醒还是戚夫人的倾诉都证实了易宸暄的口不对心、虚情假意,还有屡次跟踪袭击,再想相信他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名为易宸暄的那场无暇梦境破碎了,面对现实,白绮歌忽然发现自己先前的迷茫是多么可笑。
易宸暄无法回答白绮歌提出的问题,几次欲言又止却什么都说不出,见惯的宁和面容染上几许急躁,温热手指攀上白绮歌面颊。
“请自重。”冷着脸抽回手闪到一旁,白绮歌灵巧地躲开易宸暄触碰,“我是敛尘轩的人,是七皇子的皇子妃,就算五皇子身份高贵也不能如此没规矩。”
“你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会明白?七七知道我喜欢的是你,她劝过闹过,可是我真的没法说服自己放弃,所以她才会胡言乱语去骗你。绮歌,唯有对你我不会说半句谎话,我能为你得罪太子妃,我可以不惜一切带你离开敛尘轩,这些付出还不够吗?为什么你看不到我的用心良苦?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别再管谁说些什么,你只要看着我就够了,只看着我……”
声音渐渐低下去,易宸暄再次贴近,一手托着尖削下颌一手揽在白绮歌腰上,迷离目光越来越近。
白绮歌还没有忘记这种感觉,近在咫尺的人,不期而至的吻。然而这次不会再发生了,面对易宸暄虽然还有不解但不会再疑惑,跳出戏外,她现在是冷眼旁观的看客而非台上由人嘲笑的丑角,所有事情都看得那么透彻,真实。
热唇触上耳垂,呼吸声在耳畔清晰可闻,突破戒备防线的极近距离没有让白绮歌慌乱无措,伤疤默默横陈的脸上平静如水。
“你一直都这样把女人当做玩物或者利用工具?誓言可以作假,感情可以捏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才是真正的你,易宸暄。”
扑在面上的呼吸一滞,那支有力手臂也猛地僵住,拥抱瞬间失去温度。
“你可以说戚夫人因妒生恨从中作梗,不过我更相信一个人的眼神而非蜜语甜言,从你眼中看到的痛苦远远不及她的真实,五皇子,你不是个好戏子。”
轻轻推开圈在腰间的手臂,白绮歌笑得云淡风轻,便是残缺容貌、素衣无华,仍旧难掩雍容傲然。的确,她失去了深宫中待她最温柔的人,可是她得到了真相,让她看清这炎凉世事冷暖人间的第一份经验。
擦肩而过的一刹,易宸暄脸色青白:“再给我一次机会,绮歌,再相信我一次,好吗?我发誓——”
“覆水难收。”
毫不留恋举步离去,白绮歌没有回头再看一眼,断当断,绝当绝,莫贪恋。
何况那些都是假。
不死心地转过身,易宸暄语气里带着狂躁,看着那袭决绝离开的身影陡然提高音量:“难道你相信易宸璟吗?相信只要一味奉承讨好他就能安享荣华富贵?别做梦了!他恨你,恨不得杀了你!你只是个替嫁罪民,是这宫中最卑贱的人,在这宫中除了我不会有人正眼看你!能把你当人看的只有我!”
不动如山,白绮歌一声冷笑,嘲讽不加掩饰。
这就是所谓的原形毕露,狰狞,丑陋,金絮其外败絮其中,被揭穿后狼狈不堪难看到死,那个温文尔雅的大遥五皇子形象彻底毁了。
一道黑影闪过,眼角余光瞥见利刃寒芒,白绮歌停下脚步,颈间一凉,一尺多长的锋利匕首抵在脖子上:“站住。”
声音清如风,润如玉,冰冷无情。
即便没听见话音白绮歌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连戚夫人都忍受不住逃离了,坚守在易宸暄身边的还能有谁?
“今晚之前我若没回到敛尘轩,明早就会有人护送戚夫人去面见皇后禀明内情。”白绮歌镇定自若,挺胸抬头没有丝毫畏惧,“你们两个的不伦之情曝光是小,谋害皇子妃的罪名是大,不怕把事情公之于众尽管动手。”
颈间匕首纹丝不动,十几步外易宸暄却无法置之不理。
假如白绮歌真的说服戚氏出面,他与苏瑾琰的事就会被所有人知道,这倒不算什么;怕就怕那时怀疑目光都会聚集在他身上,毕竟白绮歌入宫不久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唯独在收留戚夫人一事上与他有所冲突,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嫌疑最大的就是他。若是易宸璟借题发挥加上戚氏作证,多年来好不容易竖立的正派形象必定毁于一旦,届时别说保住父皇及众臣信任,只怕保住皇子之位都成问题。
脸上神情瞬息万变,权衡利弊,易宸暄握紧双拳狠狠咬牙:“放她走。”
苏瑾琰利落收回匕首入鞘,绝美胜画的面上仍然没有半点表情,一双澄净如碧的眼眸麻木淡漠。
“多谢校军场相救之恩。”白绮歌忽然道。
“什么?”莫名其妙的道谢令苏瑾琰略感困惑,眼中终于有了些许色彩,只是来不及多问,白绮歌已脚步平稳走出很远。
易宸暄也听见了白绮歌的话,眼底阴鸷之色一闪而过,嘴角勾起冰冷笑容:“校军场?瑾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苏瑾琰恢复麻木表情,转过身看向易宸暄,语气平淡无味,“我从没去过校军场,殿下说过不可以与云钟缙接触,我没必要违背命令去救一个毫无关系的女人。”
“是吗?我让你盯着她和易宸璟但不要出手,你是怎么违背命令射出暗箭的?毫无关系的女人你少碰了?那贱人腹中野种是谁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滚过来,跪下。”易宸暄冷笑,微微仰头喝道。
苏瑾琰浑身一僵,少顷,迈着沉重脚步走到易宸暄面前单膝跪地。
“属下知错,请殿下责罚。”平淡语气依旧毫无起伏,垂向地面的头颅深埋,看不见是何表情。
修长白秀的手指拂过精致五官停在淡色薄唇上,易宸暄稍微施力,勾起苏瑾琰面庞看向自己。那张更胜女子的秀丽容颜美得令人心醉,冷清目光藏在碧色眼眸中愈发凸显孤高气质,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越是这样的高傲越令他有毁坏欲望,看着自尊崩毁,看着那些自以为是的人跪地求饶,那种快感美妙至极。
“是我给你的不够还是你胆子越来越大?那小贱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背着我去招惹易宸璟的女人,明着跟踪暗着保护,白绮歌就那么吸引你?你懂不懂什么叫自讨苦吃,什么叫玩火自焚?”邪魅阴鸷语气一扫人前明朗形象,狰狞笑容刻印在易宸暄脸上,扭曲令人不敢直视,“让你看好那贱人你是怎么做的?如今她落入易宸璟手里,我再说什么白绮歌也不会信了,眼看就要到手的东西功亏一篑,赔上你这条贱命也不足以弥补!”
指甲狠狠掐入柔软唇瓣,涌出的鲜血顺着唇线流下,滴落在素白雪地。只是这些还不足以驱散易宸暄的怒火,发狂似的重重一脚踢在苏瑾琰胸腹间,立刻响起连串痛苦咳声。
双手撑着地面咳得心肺撕痛,苏瑾琰没有任何反抗举动,麻木地看着洁白无瑕的雪地上一滴滴猩红血花绽放,而这尚不是完结,下颌一紧,头颅再次被易宸暄强硬抬起,一颗鱼目大小的黑色药丸就着血腥味道被塞入口中。
掌下忽然传来的战栗与绝美容颜上泛起的惊恐表情让易宸暄十分受用,心里压抑怒火总算稍减一些,唇角阴森笑意更加一层,不轻不重拍着苏瑾琰面颊,语气满含期待。
“今晚好好享受赏你的‘盛宴’,之后,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