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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皇老了身材不像当年那般强壮伟岸昔日的意气风发也再寻不见站在身材结实的儿子面前难免有些单薄老弱之感然而人老心不糊涂遥皇心里很清楚这一巴掌的分量同样清楚清楚它可能带来的后果
那封信字字清晰那控诉铿锵有力他的心在滴血为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也为自己倾尽心血养育的孩子
手终是力落下
“父皇没看见那些中毒的士兵他们的伤口止不住血个个都是活生生流血流死的若不是绮歌福大命大得人指点找到毒医……”易宸璟不再说下去眼中失望近乎绝望[
还不够明白吗父皇的一举一动已经很清楚地告诉他谁才是最受疼爱的儿子
荒唐之感与疲倦交袭而来易宸璟不再期盼什么眼里的温度也冷了下去唇边冷笑却越来越明显他在外面拼死拼活冲锋陷阵易宸暄在暗处算计、偷袭这些年他顶着阴谋暗害为遥国立下多少汗马功劳易宸暄呢除了在人前装模作样充好人还干了些什么事实摆在眼前当他历尽千辛万苦重回宫中父皇给他的只有冷漠与应付而给予易宸暄的却是格外宽容纵使知道了那些肮脏耻的背后勾当仍旧连一耳光都不舍得打下去
够了他看够了、受够了再不想欺骗自己去争取什么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偏袒对另一个儿子造成了多大伤害遥皇忽地张口结舌:“暄儿这上面写的……当真属实”
易宸暄自然不肯承认睁开眼跪在遥皇面前一幅委屈至极的模样:“父皇若信就是事实若不信就是谣言一封信罢了写的人出于什么目的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儿臣不想多做解释是恶人诬陷还是我作恶多端全凭父皇定夺倘若父皇认定这封信所说是真的要惩治儿臣儿臣绝二话”
犹豫许久遥皇转头看向易宸璟语气颇有些不自然:“璟儿你确定写这封信的人说的是实话吗前朝后宫别有所图之人太多你也该明听善辨莫要让小人钻了空子……”
“是真是假父皇心里很清楚不是么”易宸璟怒极反笑紧攥的手掌骨节突出冰冷语气嗅不出半点敬意“论我拿出什么证据都可以说是谁故意陷害既然如此拿出再多证据又有何用或许我根本不该回来当年死在昭国才最合父皇心愿吧”
“混账”
一声脆响方才没能落下的手掌这次毫不犹豫只是换了对象
“陛下”偶遂良想要阻拦却没来得及倒吸口气眼看着易宸璟一线冷毅的面颊浮起苍红指印已为人父的遥国第一将军不禁流露出一丝心疼目光
是要多伤心绝望才会说出那种话从昭国回来后易宸璟就表现得极其沉默隐忍对遥皇有君臣之礼而父子之情他这个一直陪在遥皇身边的心腹重臣都忍不住想要代替做父亲的多给些关心结果遥皇一耳光就打碎了勉强维持的父子关系
这一耳光引发边沉默易宸璟不是个孩子了不会因为被父亲打骂而哭泣就算痛那也是在心里忍着面表情真正会觉得尴尬窘迫的人大概是遥皇自己吧当易宸璟扭过头不再开口也不再看他病弱的皇帝一身残力耗得干干净净爆发出急促且剧烈的咳声若不是有偶遂良搀扶连站都站不稳
“父皇息怒七弟只是一时糊涂才会说出浑话等他想通就知道错了父皇保重龙体才是最要紧的”易宸暄满面急切冲到遥皇身边完完全全一幅善良孝子模样与易宸璟身形交错的瞬间却在外人看不见的角度露出挑衅笑容
易宸璟低下头看着地面指甲死死抵在掌心疼痛丝丝缕缕传来
如果说之前的追杀与逃亡中易宸暄是胜者那么此时此刻备受偏袒的易宸暄仍旧没有输当意识到任何证据都不足以逼遥皇处置易宸暄时易宸璟甚至认为这辈子想胜过易宸暄的可能大概是微乎其微了有遥皇罔顾事实的袒护即便人证物证齐全仍旧济于事
“儿臣告退”
期待已久的当面对质中断九死一生重返故土的大遥七皇子声音冷绝面上神情陌生疏离就好似根本不认识眼前欲言又止的苍老男人连半点敬畏关切都不肯施舍
既然从未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又何必认其为父
他的生父早在当年狠心送他去昭国做质子时就已经彻底消失了[
带着一身漠然转身易宸璟冷得像块冰不等遥皇回应便一脚迈出寝殿
“宸璟……”做了旁观者许久白绮歌终是忍不住的低低开口
易宸璟身形一顿似是才想起身边少了个人微微侧身偏头手掌伸向妻子面前:“走吧绮歌没什么可说的了”
白绮歌点点头毫不犹豫握住温热手掌头也不回
如果路可退、路可走易宸璟身边就是她最后归宿成也罢、败也罢她是他的妻别说面对失败困境便是黄泉死地也要一起走下去又何况他们只是暂败一程而非满盘皆输易宸璟看起来的确是失望透顶但白绮歌相信他的举动并不等于放弃易宸暄手上染的血、背上负的罪不是有遥皇袒护就可以一笔勾销的
遥皇不愿处罚是吗那好这件事不必再经过遥皇了夺皇位不是只有皇帝认可这一套路可走
人拦着她便铲除阻碍
天不许她便逆天而行
易宸璟和白绮歌的礼举动并未受到遥皇呵斥闭上眼一声叹息风烛残年的老皇帝说了这一生最没底气的一句话:“给朕些时间朕……朕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离去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遥皇一声苦笑枯瘦手掌紧紧抓住搀着他的易宸暄
“父皇”
“暄儿他终归是你的兄弟”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易宸暄遥皇松开手坐到榻上语气凉薄三分“偶将军把五皇子送回遥阖殿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见面”
“末将遵旨”
如此结果易宸暄多多少少有些意外既然选择了保他何不坚持到底软禁算什么意思对易宸璟的愧疚作祟么抑或是警告他不要再玩这种阳奉阴违的危险游戏易宸暄忽地生出几许蔑视原来这个权掌遥国数十年的老家伙也不过如此根本不懂得做事要做绝才后患的道理
不过至少他还站在易宸璟之上
本该是了结一切、真相大白的日子因为遥皇离谱的偏袒竟有了九分荒唐意味易宸璟沉默着寝殿离开沉默地步履匆匆浑身上下除了手掌外几乎冰冷透顶唯有与白绮歌紧握的手是真实的其他一切似乎都与他关只是一场聊的玩笑
“你明知道顶撞皇上没有任何好处到底在恼火什么”白绮歌任由他拉着纤细手腕一圈红印
易宸璟不想回答放慢脚步让白绮歌不至疲惫地跟着他疾走两只肩膀终于又并排靠拢
“父皇说过北征归来后会封我为王也不知道我们走过的那些土地会不会有哪一片将成为我们的新家”与故作轻松的语气相对应的是一张看不见表情的脸易宸璟试着露出笑容结果只是动了动唇角全然忘记笑是一种怎样的动作表情笑不出来就不笑吧戴面具的日子他过得够多了也许在白绮歌面前他可以放下所有戒备露出真正的表情难过或者心伤
原以为太子被废后皇储之位是二选一的抉择没想到争来争去却是一场糊涂仗从小就被当做棋子任人摆布的失宠皇子怎么可能被列入考虑范围易宸璟想笑自嘲地笑笑自己自不量力笑自己痴心妄想如今易宸暄高兴了吧即便罪行被揭露也有父皇极力袒护以后还有什么可顾忌的而他不得不默默退出争夺好的话封个王爷老死异乡也可能在什么时候因为“意外”断送性命谁知道呢
从未有过的沮丧
“易宸璟你看着我”近乎命令的语气来自白绮歌易宸璟下意识转过头猝不及防眼前一黑啪地一声指印未去的脸颊又多了一抹疼痛[
愕然看着薄唇紧抿的白绮歌易宸璟不知所措
“还没清醒要不要再打两巴掌”白绮歌再度抬掌认真神色绝非开玩笑
易宸璟皱眉一把抓住半空高悬的秀手:“你干什么”
“打醒你”
“没心情和你闹”
易宸璟忘了她是白绮歌野蛮得很才一松手另一侧脸颊又是清清脆脆一耳光这一耳光彻底打破了他的忍耐积攒到快要放不下的各种情绪瞬间涌进脑海浑身使不完的力气却找不到宣泄之处憋得想要发疯
她总是轻而易举地让他原形毕露
那两巴掌看似用尽力气却并不疼痛柔软指尖轻揉着遥皇留下的掌印指痕片刻前抡起胳膊抽人的白绮歌忽而变得温和:“给你一夜时间冷静下来之后从长计议倘若你还是胡乱恼火找不到方向我就一直打你打到你清醒为止当然我会陪着你”
大掌覆在微凉的手背上易宸璟闭上眼深深吐息感受着独属于白绮歌的气息
冷静像她一样论身处何种境地都不要死心顽强地寻找着一线希望
这样想着那些盘踞在脑子里嗡嗡作响的愤怒好像被驱散一般不过片刻便消去大半重新锁回最深层的心底
睁开眼伤疤横陈的容颜正静静对着他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清晰长长舒口气易宸璟将单薄身躯紧紧搂在怀中依靠熟悉的气息、温度恢复俱疲身心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
“那要看你表现如何”白绮歌挑起眉梢唇角点点笑意“巴掌打过了你还犯浑的话就算甜枣到嘴里我也会再把它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