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爷说的哪里话,只要您一声令下,咱一定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的。”
平头男人笑了笑,抬手为顾修玉续了一杯热茶。
顾修玉沉沉的瞧了一眼他,唇角若有似无的勾勒起一抹弧度,长期摸家伙事的手指带着薄茧,微屈着用指关节在桌面敲了敲,“这次回来,爷我要的可是这座城……”
“顾爷,这……”
平头男人左右看了看,躬着身子往中间凑了些,诚惶诚恐的压低了声音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咱知道您手腕硬,可强龙也不压地头蛇不是,这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嗯?”
顾修玉轻描淡写的一句,站在他身后的副官直接就握枪上膛,枪口对准了平头男人的脑门。
这让平头男人吓了一大跳。
他哪里还敢稳当坐着,急忙忙站起身来,毕竟被黑漆漆的枪口指着,谁有可能不腿肚子打转。
哆哆嗦嗦的躬着身子,双手举起连连摆手:“顾爷,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小心走火,咱只是个商人,经不住,着实经不住……”
顾修玉抬起双眸,冷冰冰的丝毫没有丁点怜悯心,瞳仁深邃不染笑意,偏偏却又弯起了那一抹嘴角弧度:“堂堂陆家六爷,怎么能算只是个商人呢?”
咚— —
陆进舟闻言直接跪了下去,丝毫没有刚刚的兴致勃勃,摇摆不定的手更是颤抖着举过了头顶。
企图能求着留下条性命:“顾爷,顾大帅,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老端就将咱当做是个屁给放了吧?咱也就懂点这咿咿呀呀的玩意,您在城中的一切花销,咱都给你安排的妥妥的,成不?”
陆进舟是何许人?
泗古城中地位仅次于董家,排行第二的陆家,的第六子。
陆家经商起家,商路经营的广。
却奈何家中子嗣也多,所以排来排去,左右当家做主是不可能落到这老六身上,他也贪了个清闲,整日里就在这风花雪月中吃科打诨。
分在手里的店铺,也都由家中安排的管事的在店里盯着。
问哪家的粮油价格实惠他或许不知晓,可若是要问,这城内哪家楼里的姑娘最会伺候人,哪个园里的伶人有个好嗓子,这位爷倒是一摸一个门清。
就连这次能搭上顾修玉这条线,陆进舟也都是多亏了身后陆家这个名号。
却不曾想— —
在自己觉得攀上棵大树的同时,自己早就已经被对方查了个底掉。
这让陆进舟怎能不慌?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戏园子的祥和。
陆进舟错愕的抚上颈侧,一条极细的子弹擦痕灼的他肉疼,抖若筛糠般的重重跌倒在地,哪里还顾得上体面不体面。
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的他,止不住的磕着头。
哭爹爹告奶奶般连话都说不清楚:“顾,顾,顾大帅,您就饶了我这一回,我就是个混吃等死的玩意,你说的事我,我真不敢……”
台下传来阵阵尖叫声,台下看戏的寥寥几人慌不择路的四处奔逃一时间脚步声,哭喊声,尖叫声四起。
台下的戏出现一瞬的停顿,站在台上的旦角迟疑了一下,还强撑着将最后的半段戏给继续演完。
毕竟只要开锣,中途断戏可是要坏了戏台子的规矩。
耳听得鼓点加急如惊雷急雨。
霜清园的掌柜抱手哈腰的奔上来,一脸阿谀奉承的模样,颤颤巍巍的进来雅间,“爷,几位爷,咱这里小本经营,您几位大人有大量,留我们一口残汤吧……”
“掌柜的莫急,有陆六爷在这少不了你的体面。”顾修玉招了招手,点了点桌上已经冷掉的茶,“这茶,倒是该换了。”
“是是是,小的这就亲自去给几位爷沏茶,沏好茶……”
能在这节骨眼随身带枪的主,他一个小小的梨园掌柜可得罪不起,更何况这还有一个陆家的爷。
董、陆、白、宁四家,泗古城谁人不知。
如今陆家的爷却在他这霜清园湿了裤子,这要是传了出去,他这买卖还做不做了?
这这这……造孽啊!!!
掌柜的扶着墙退了出去,拖着已经腿软晕在门边的小二下了楼。
让人收拾收拾台下撞翻的桌椅以及满地的瓜子壳果皮,自己则亲自去后堂重新沏了壶茶来。
用的是十个银元都难买一两的好茶。
他可是攒了好久才攒了那么小二两茶叶,属于是就连逢年过节都舍不得咂上一口沫的那种,沏的时候心口一阵肉疼。
台上的戏演到了尾声。
扮着旦角的伶人匆匆谢了座,躲进了后台,恰好就撞见捧着热茶的掌柜,顾不上满头珠翠压得脖子疼,凑过去小声嘀咕的问道:“掌柜的,今儿这是咋回事?”
“不该问的别问。”掌柜的叹了一声,吩咐道:“去去去,让人挂牌出去,说咱霜清园要歇几日再开锣。还有,你也别用你那招子乱飘,这上面的爷,咱是一个都得罪不起……”
“知道了,掌柜的。对了,这些人不会也是来等川老板的吧?他还真命好,都歇了这么多时日居然还有大爷惦记着……”
“去去去,不该打听的少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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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家院里。
沈娄沉着个脸,亲自为时怀川送上了新的喜服。
别提那叫一个憋屈。
时怀川接过来抖了抖,这件囍服倒是个男子长褂的样式,长褂的前后两片开衩处缝着盘扣云纹,不过这肩上用金线缀着的却不是龙,而是俯首低头的凤。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站起身来,“难不成要我在这四面透风的地界换衣服?”
“自然……”
沈娄触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已经到嘴边的如此二字被硬生生的给咽了下去,讪笑道:“旁边有处空院子,要不我们……”
“不是宁家少爷出嫁么?董家接亲,难道是来这地接不成?若我说要用宁家少爷的院子沐浴更衣,想来应该也不过分……”
“这,我恐怕做不了主。”
“那便去找能做主的过来说话……”
时怀川走过去,眼尾轻抬,微微低头凑到沈娄的耳边低笑了一声:“咱这所谓的‘宁少爷’能正儿八经的出嫁,也不过就这一遭,沈管家可要好好掂量掂量……”
言下之意。
若是没有让我满意,这出嫁的事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那可就保不准了,反正他若是出事,这宁家只能将正儿八经的宁少爷给送出去,至于这下场也就不用多说。
话音刚落。
漆黑邋遢的柴房门外响起一个妇人声音:
“吾儿洧川要沐浴更衣,咱这做主母的哪有不应允之理,这不,亲自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