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莫斌,是大名府莫家子,押镖路经伞盖岭酒肆打尖歇脚,不想那是黑店,将我们麻翻······”
莫斌将经过细细说了一遍,尤悸听后眉头紧皱。
大名府莫家家大势大,生意场人际交往盘根错节,他这种小人物自然惹不起。
莫家子亲自报案,这事就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结果,否则追究起来,别说是他,就是知县陈寅翰也招架不住。
尤悸思忖片刻,指着一个皂吏道:“你去把知县相公请来,本官再问一下案情,这案子······有些棘手。”
宋朝只有宰相才能称作相公,但在民间和官场上,都用相公来称呼长官。
这事古今一致,去某个部门办事,见人就称呼局长,绝对没有人给你纠正他只是个科员。
皂吏去禀报知县,尤悸又问道,“你刚刚说救你之人叫洛寒,他可曾来县衙?”
“未曾!”
莫斌拱手道,“他是方外之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后便飘然而去······”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人······有些意思。”
尤悸微笑着点点头,突然问道,“他是哪里人氏?你以前和他熟识么?”
“小可和他初次见面,素昧平生······”
“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洛恩公没有说,小可不清楚。”
莫斌感到尤悸有些不正常。
这种情况下应该问开黑店贼人的情况,怎么有种揪住洛寒不放的感觉?
这个押司有古怪!
尤悸似乎感到莫斌有所怀疑,便把话题转移到其他案情上。
不到一盏茶工夫,知县陈寅翰便匆匆赶来。
他治下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不急才怪。
“小人见过知县相公······”
陈寅翰理都没理给他施礼的莫斌,镇定情绪走到尤悸跟前道:“发生了啥事?”
“这人报案说,伞盖岭下酒肆是黑店,麻翻过往客人杀人越货,还把人剔骨割肉当做牛肉卖,他就是苦主······哦,知县相公,他叫莫斌,是大名府莫家子······”
“原来是莫家子。”
陈寅翰冷漠的脸上立刻多了笑容,“请你放心,本官一定会将不法之徒绳之以法,严惩不贷!”
“多谢知县相公!”
“这是本官职责内之事,不必客气!”
陈寅翰说罢,转头看向尤悸。
尤悸明白,接着说起案情。
“······打斗中贼人死五人,镖师死一人,抓捕贼人五,已押解至县衙,贼酋晏赤哥等四人逃走······”
简单描述案子经过,尤悸又道,“案情恶劣却也简单,得迅速勘察案发现场,才能得出正确结论······”
这是断案必经程序,陈寅翰道:“尤押司,你带几个衙役去案发现场勘察,带上仵作,详细记录,不能疏忽大意。这事明显得报到州府,提刑官会来县衙复查······”
“是,知县相公!”
尤悸拱手领命道,“莫斌,你且随我去案发现场。”
二人拜别出门,陈寅翰心神不定。
贼人若是长期如此,肯定杀死不少过往客商。
这事太大,他必须压下去,否则就是他政绩污点,影响升迁。
但现在却无法压,就因为报案者是莫家人。
倘若强行压制,被莫家捅到州府,他的乌纱帽不保。
嗯······考虑再三,陈寅翰突然道:“来人!”
随从立刻进来道:“相公,有何吩咐?”
“备马,追上尤押司!”
“是!”
此事重大,他要亲自去一趟案发现场。
······
“知县相公,前面有人骨头!”
“过去看看······”
莫家镖师十分活跃,他们替官府找证据之间,发现某处有半截人骨露出地面,便直接向陈寅翰禀报。
“这些丧尽天良的贼寇,地下肯定埋着许多骨头。”
一个镖师深恶痛绝道,“若非恩公相救,我们也会变成白骨,埋在某处······”
陈寅翰听后沉着脸道:“挖!”
几个衙役拿过铁锹,挖了一米多,就见到好些白骨。
埋骨都这么随意,可见这些匪徒有多张狂。
仵作拿起白骨一一细端详后道:“知县相公,这都是人骨,小人粗略估计,约有六七人。”
“都带回去!”
陈寅翰大呼倒霉。
今日收获不菲,挖地三尺搜出钱财无数,但也挖出几十具人骨。
证据确凿这儿是黑店。
知道这事的人更多,他根本无法压了。
如何是好?
远处,尤悸脸色阴沉看着地上摆着的死尸,恨意浓厚。
他不时转头盯着莫家人,目光如同利剑。
······
夕阳西下。
尤悸拒绝了莫斌的吃请,拖着疲惫身心回家。
见大门紧闭,平日在门口笑脸相迎的奴仆也没有出来,他不由恼怒吼道:“人呢?都死哪儿去了?咚咚咚······”
“老爷,来啦!”
一个健壮的仆从匆匆跑来打开大门,尤悸一脚踢翻道:“孽畜,你死哪里去了?”
“老爷别生气,回屋再说!”
仆从忙翻起身,鬼祟的看了看外面,然后将大门关闭。
尤悸立刻感到不对劲。
“怎么回事?”
“屋内有客!”
“谁?”
“老爷旧相识。”
尤悸从仆从表情能猜到来人是谁,他忙进了垂花门,就见书房内灯火辉煌。
他快步走过去,推开书房门。
“扑通!”
四人见他进来,全都跪在地上。
“你们还有脸回来?”
尤悸见到四人,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睁开眉下眼,咬碎口中牙,抬脚就向四人踩去。
四人不躲不避,任凭踩踏。
良久,尤悸心中的气散了,气冲冲道:“老子叮嘱你们多少次了,不要打劫有背景的客商,也不要打劫结伙搭对的客商,容易出事,你们就是不听。如今可好,不但得罪了大名府莫家,还把老三、老四、老五都搭进去······”
“大哥恕罪,此事不怪我等贪心,本是天衣无缝的一次买卖,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个少年带着三个仆从,突然潜入作坊,救起了那些镖客。”
晏赤哥忙解释道,“也不知是那个将门郎君,手段狠辣,箭术超群······”
“他不是将门之后,他叫洛寒,是个道士。”
尤悸眼中怒意更盛。
“他就是逃到天涯海角,老子也要杀了他,替兄弟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