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新,你愿意习武,寒冬腊月,风雨无阻,这份坚持,我也佩服。有主意、有学识、有毅力,你不是一般的读书人,愿意强身健体,吃得这个苦,我知道你是有大志向的人。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戚将军,你说。”李沅先是被捧的脸微微一红,听到交易又微微一惊,等他的下文。
“我戚云龙是戚太保的远房子侄,以前也是他的亲兵,太保的《纪效新书》、《练兵实纪》我算是最早的读者。你若答应我的条件,我这一百多斤就卖给你了。我行伍一生,自问还懂些练兵打仗,现在这个乱世,你是知道的,有你用得着的地方。”
“你要什么?”李沅认真地问。
“我义乌兵尽皆战死,在老家义乌还有数百遗孤,由一些伤残老兵在家乡照料,我要你庇护他们。用好了,说不定都能为你效力。”
李沅沉默片刻,好像我还占便宜了,生在乱世,怎么说也得有点自己的人。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真正讲义气,爱国家的,多半是看起来那些从事卑贱职业的普通人,最后为大明朝死战的居然是反贼、海盗!义乌兵都是好样的,相信那些遗孤也差不了,再说了,自己将来有能力,哪怕白养几百张嘴也没什么大不了。
“为什么会相信我?”
“这两年云游四方,学会了算命,你信吗?”
李沅不担心戚云龙现在有多少真心,日久见人心,自己答应下来也是个初步的约定阶段,日后有的是时间来加深了解。
“成交。不过要等我几年,考取功名,取得高位,才有实力。”
“那是自然!”
正月初八,宜出行。
李沅带着宝庆、湘琴,还有“七叔”,收拾了行囊,告别父亲李遇和母亲崔氏,正式上京准备会试。因为不能用本名,戚云龙约定大家都叫他“七叔”,七和“戚”同音,李沅给父母介绍说是山上有名的武师,自己雇来保护路上的安全。李沅给戚云龙准备了一顶帽子,也不做道士打扮了,穿一袭青色长衫,倒像个精明的管家。
崔氏不知道才哪里求来了一个锦囊,硬要李沅带着,说是有高人画的保佑高中的神符。
家里倒是母亲崔氏大权在握,李遇一家之主也是甩手掌柜。临行前,李沅千叮咛万嘱咐,无论什么人来提亲,母亲千万都不要答应,尤其父亲喝酒的时候要把关。也不要见到谁家姑娘好,长得俊俏或者好生养,主动去提亲,自己可不想考回来多了个莫名其妙的媳妇。
崔氏笑骂:“小崽子,想翻天了,娶亲的大事由得了你任性?信不信明天我就去给你下聘去。”
“别欺负我不懂,还没纳采明天去哪里选聘?”李沅知道母亲有主意,只不过强调一番,表明自己有态度想法,也是争取婚姻的自主权。现在虽然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只要不是家里不被重视和被嫌弃的,哪家的父亲子女婚嫁会不听儿女的意见。
十几岁的年轻举人,这几个月被旁敲侧击想来定亲的肯定不少,但都被崔氏“考完这科”再说堵回去了,开玩笑,中了进士身价更加不一样的嘛。
四人先去清苑,这是易州的南方,不是李沅等人不识路南辕北辙。清苑是保定府府治所在地,是来拜见府尊康林泉康大人的。
尊师重道是很重要的事情,当然尊师也是一种很实际的互惠互利关系。尊的“师”并不是自己的启蒙老师,也不是一般意义的授业恩师,而是科考上的主考官同考官。
考中的考生也不是要拜所有主考官为师,一般只有乡试会试的主考官才会被人拜师。拜师学生需要上门提交正式的“拜师贴”,按照潜规则,学生官位高过了老师,老师会主动送还拜师贴,表示对朝廷文官次序等级的尊重。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科考要考通关需要过六道关卡,乡试会试这两级的主考级别刚刚好,乡试主考已经是二三品的大员,会试更是尚书阁老,学生能超过老师的是少之又少,送还拜师贴的尴尬事很少能发生。如果是之前的院试、府试、县试,主考级别不是很高,学生在官场超过他也是非常正常的,经常退还拜师贴也不好看是吧。
因此,拜“座师”一般只是举人、进士干的事情。
康府尊是李沅院式的主考,李沅也没有向康府尊递“拜师贴”,不是正式的座师。但是康府尊将李沅点为了案首,李沅的礼节就不能少,一是来拜年,二是赴考前的辞行。
康府尊在后堂单独招待李沅,席间温言问及备考的情况:“立新,现在说温习功课,精读经义都是假的,会试绝对不是临时抱佛脚能抱来的。老夫以过来人给你建议,这个时候再去温书,不如找一些资深翰林、士林有声望的六部主事们他们的论着文章来看,益处多多。”
“科考场上,主考官是最重要,但出题的阅卷的却是同考官。会试由礼部主持,正副主考有两人,同考官有十几二十人。同考是出题、阅卷人,各经的同考会出数量不等的考题,由主考或者抽签或者商议来确定最终考题,你们考完后,同考又是阅卷并选出谁能登科的人,主考决定最终的名次。”康府尊真是把李沅当做弟子看待的,作为自己亲自点出的案首,科考名次越好自己脸上越是有光啊,而且李沅年纪尚幼,未来前途无量。
“主考固然重要,但同考们影响更加直接。”康府尊最后总结。
“弟子省得。”李沅大概也心里有数,但老前辈的善意提醒总是要感激的,同考官主要是在老翰林和六部的主事里面选用。
“放松心态,你还年幼,文章当写出锐气,字里行间不要装老成,让主考同考们在文章里读出你的年纪来。没有考官愿意取一个老油条进士,四五十岁入官场,前途怕是有限。”李沅记下受教。
在康府尊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临走的时候,府尊的如夫人柳氏打趣:“立新真是翩翩浊世佳公子,我们老爷是没有合适的女儿,不然非得招婿不可。”康府尊哈哈大笑,李立新狼狈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