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府这边,吕正心终究还是怂了,他不得不怂。
官阶在李沅之下,同僚也不支持他,所谓松江府的老人在这一刻一文不值。靠山么,他要有过硬的靠山就不会停在松江升不上去了。
上海市舶司,马林上海知县兼任市舶司副提举也相当顺利,这个职位由市舶司所在地的知县兼任合情合理,报道吏部很快也有了回文。不过吏部还塞了一个副提举过来,叫做诸葛应,万历四十一年的进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任。
市舶司还有若干的吏目,这个职位李沅就能直接分配,从九品,差一点不入流的官职而已。
给墨洵安排了正好!他一直以白身在李沅身边做事,也不是长久之计。
墨洵在辽东也就是个秀才,然后一直在熊廷弼帐下效力,没有去考举人,按理说是不好来安排什么官职的。
好在市舶司完全新设,塞进去一个吏目也不显眼,并没有《大明律》明确规定了必须至少要举人才可以出仕。
有开始就好办了,慢慢累积资历和名声,虽然到不了中枢,做到六七品的职位总是有希望的。
但墨洵却拒绝了。
“李沅,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我一个秀才,还能慢慢升上去不成?熬到死也就是个小官,还不如现在快活,无拘无束,哪天啊,我累了,就和丽娘到那边隐居去。”
“但是……”
“但是有个官身,才能衣锦还乡,告慰先人,是么?”墨洵轻轻地说,“我的家乡现在在异族手里,我的先人都死在他们的屠刀之下。哪天,我手刃了仇敌,才算是真正的告慰先人。”
见墨洵说的激动,李沅没法安慰什么,上前拍了拍墨洵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也好。
安不安排墨洵的具体官职,影响其实不大。墨洵是李沅的亲信,这在松江的官场几乎是公开的秘密,没有人真把墨洵当做打杂的闲人,他就是李沅的影子,说他是市舶司隐藏的二把手也不为过。
等墨洵平复了情绪,李沅和他商议起市舶司的运转,两人之前也是有过商议的,现在是要落到实处。
“就这这里,靠近码头的这所宅子,买下来,作为市舶司的衙门。房子虽然只有三进,但胜在结构简单,主厅和厢房都很宽敞,没有那么多假山小桥胡里花哨的东西。”
“主厅就改做交易大厅,不管他们在什么场合议定了采买数量和价格,最终都必须到市舶司来备案,市舶司抽取半成的费用,发给关防文书,才算合法。”
“市舶司只对我负责,我负责每年向皇上的内库缴纳一共八十万两的银子。因此账目由湘琴总把关,两位副提举各自参与部分事务,尤其是那个诸葛应,肯定是来膈应人的,不能让他们知道具体的账目。”
“货物可以由海商自行运输回国,当然最好是选择我们的船队运输。”
“这个时候就要用到我们的水师了,海路的运输运价低,运量大。我们的水师只要压过了沿路的海盗,就能将海上贸易的主动权牢牢地抓在手里,对江南的大族,对我们市舶司都会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
“对了,七叔怎么还没来和我们汇合,不会出什么岔子了吧。福船、舰炮都得好好规划了,等钱一到,都不带过手的,全部先花出去!”
李沅和墨洵两人一人拿一根小棍,在打开的巨大《万国坤舆全图》上面指指点点,畅想未来的黄金海上贸易。
李沅简直有点手舞足蹈了,也许,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李沅才能这般畅快地说话,毫不掩饰。
墨洵就稳重地多,只是默默看着兴奋的李沅。真快啊,认识李沅才半年多的时间,等有了钱,就能有一支军队了。
大明的军队是简单的缺钱吗?
路漫漫……
李沅在畅想市舶司的时候,也有人在畅想他。
杨希恩在松江府被抓进了大狱,肯定不是李华梅和易安两个人来救的。只是李华梅的船队长期活跃在杭州湾附近,对松江府并不熟悉,是以分批次进城,身法营救。
在吴淞江口,碰上李沅完全是误打误撞。
本来李华梅救完人就是要走的,正好听到船上有人说崇明千户,也就停下不走了,崇明千户所和江南的商人关系最为密切。
按照李华梅的估计,杨希恩被抓,肯定是江南富商对自己的报复,在海上讨生活,当然是劫船了,这没什么好说的。李华梅的船队是舟山一带最大的一只武装船队,江南的商船如何逃得过?肯交银子拜了船,那就放行,想偷偷溜过去,一旦被抓住,船上的人坐个小舢板回陆地,船和货物都得留下。
江南的商人哪能不恨她入骨?
只碰巧知道了自己的副官杨希恩上岸,当然不会放过报复的机会。
知道了救下的李沅是信任松江知府,更是喜出望外,这是最好的带路党啊,正愁找不到府衙在哪呢。
事情太多顺利,以致于接应的兄弟还没汇合到齐,李华梅两人已经有机会直接救人了。
当晚两人就行动了。
没想到这松江府衙牢房这边也修的七弯八拐,李沅一时找不到厕所,李华梅也一时找不到牢房入口啊。
就这么被李沅抓了个现行。
和李沅单独说话的时候,拿他做人质也不是不行,但李华梅总觉得过于欺负弱小。李沅是一个读书人嘛,李华梅平生最敬重读书人,父亲在她小的时候就是这么教育她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她是个女子,但也由不让须眉的气概。
李沅虽然是知府的大官,打包看起来毛都没长齐的样子,已经二十好几见惯血腥杀戮的李华梅突然母爱泛滥于心不忍了。
但这次不一样了,李沅最近经常在上海县,这太好了。在上海劫住李知府,总比杀进松江府的大牢容易得多。
身边护卫不算很多但总是有护卫的是吧,这时候劫了他就不是欺负书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