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用李沅嘲笑,骆养性很快就喝醉了……按他这个喝法,喝水一样的,纯粹就是买醉。
骆养性出门没有带其他的人,李沅直接把他带回了自己家里。
八月四日,晚间。
李沅一家早早吃完晚饭,第二天李元就要去贡院,准备本科乡试的事情了。
房间里崔氏和湘琴给李沅准备要带去的几套官服、贴身的其他衣物,在贡院里吃的用的由礼部敞开供应,但衣服总要自己带的。带的衣服还要求全部是但单层的,不容许有任何夹层。
其他的东西你想带也不让带。为了主考大人和其他官员的体面,巡绰官也不好上手搜查他们,所以礼部索性规定,全部不许带衣服以外的私人物品。
一切为了反作弊。
考生会作弊,考官也能帮忙作弊。
所以,崔氏她们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无非就是个习惯罢了,儿子离开要有小一个月,总会有些不舍。湘琴更是离了李沅不习惯,一日不在少爷身边,就感觉生活没有了重心。李沅问过湘琴,要不要留在松江把住财权,湘琴虽然嘴里说,全听李沅的安排,但看她的语气神色和哀怨的眼神,李沅有些不忍,还是让湘琴回了北京,把墨洵两口子留在了松江。
正好给墨洵这家伙自由发挥的空间。
李沅笑着要把母亲“赶出”房间,就那么几件衣服,崔氏挑了有半个时辰了。参加一次乡试,还是副主考,没那么夸张。
因为第二天又是一个大早,一大套的仪式,顺天府乡试作为全国乡试的代表,是由礼部主持的,要先去礼部,然后又要赶去贡院。
一大套的仪式,一长段的路程……要早起,所以早点睡。
还没等李沅睡下,礼部来人了。
这个点了还能有什么事情?来的是仪制司郎中刘敏,仪制司是科举考试的正经经办部门,刘敏也是本次乡试的提调官,他前来李沅家里自然是讲乡试的事情。
“李大人,本科乡试暂停举行,押后举行。”刘敏一脸的疲惫和不快,仪制司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举行三年一度的顺天府乡试和全国的会试,他们司三月就开始筹划准备八月的乡试了,越临近开考,他们越是忙碌。
忙忙碌碌好几个月了,临亚奥开考了,宣布暂时不办了,刘敏的心情可想而知的糟糕到了透顶。
“什么!”
李沅听到刘敏的话,一把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差点把边上的茶杯碰倒。
太不可思议了,这在大明朝可怕是从未有过的咄咄怪事。
李沅左手压住边上的桌角,大拇指狠狠地摩压桌面,眼帘低垂,看向地面,仿佛要把地面看穿一般,怔怔出神。
刘敏并不知道乡试被按下暂停键的原因,他只是郁闷司里的努力白费了,而且弦还不能松下来,暂停,鬼知道什么时候重新开启呢。
但李沅知道。
该来的终于来了,这事只有一种可能。
朱由校出事了。
……
八月二日,朱由校在客氏、魏忠贤等人的陪同下,到西苑游船戏耍。这么三伏的大热天,待在西苑要比窝在殿宇里舒服得多。
几个冰鉴都摆到了大船的四角,新选的瓜果放置在冰鉴内外,内监宫女们侍候着。朱由校全没有常日里面对朝臣的正经模样,只穿着一件白色薄纱衣,平躺在一具冰丝凉席上,好不惬意。
波光粼粼,湖风微拂。
湖里豢养的鸳鸯野鸭,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水鸟时而出没。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朱由校做不到周游天下,但此刻在西苑的湖面上,看着蓝天绿柳,真切地感受到了天下就是他的。
船行树荫之下,在响午暴热之时,树荫外有灼眼日光,但船上凉风习习,冰鉴上还有些许白雾冒出。朱由校不由得有些困了,迷迷糊糊之间,自然有两个小内监给他按压头部的额前和耳后。
不需要吩咐,伺候得舒舒服服。
等朱由校醒来,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王体乾躬身过来:“皇爷,要不,下小船到湖里转转去?”
这大船上整个四平八稳,待久了就会有些无趣,往常朱由校都喜欢小睡完后,下到小船到湖里去,这才能真正地亲近湖水。
追鸭赶鸟,这种平凡的小事,朱由校经常是玩得不亦乐乎。
因此王体乾才有此一问,朱由校点点头,起身往船外走去。几个内监已经放下了小船,一路扶朱由校下去。
还是以前的几个熟面孔,朱由校也就没多在意。
水里能有什么危险?湖水并不很深,而且周围伺候的有这么多人,水性好的有很多。
按招平常,小船就只在树荫处晃荡,所以其实也就是靠近岸边不太远的地方,并不会去往湖中心。但今天,船上的王体乾好像很会体察朱由校的喜好,几只水鸟游向了湖中心,按照往常朱由校招呼内监去追,王体乾也会低声劝一劝,朱由校最终也就做罢了。
他也怕出个万一,有个意外多不好,做皇帝做的爽爽的。
但今天,朱由校再招呼内监往湖中心去追水鸟,王体乾并没出声,两个内监也就听了皇帝指挥往湖中心划动了。
划着划着,突然朱由校发现小船底面有水?
吓得站起来大叫:“怎么回事,船漏水了!”
本来平平稳稳的小船,经朱由校这一声咋呼,有些摇晃起来。朱由校见到漏水,大为慌神,兀自手舞足蹈一般晃动不停。
这船是更加摇摆了。
朱由校也就更慌了。
船晃得两个划船的小内监也坐了下来。
其实像他们这样重心放低,船就平稳了,但朱由校一直站着。在湖心中央,朱由校再一次感觉到了无助,仿佛童年的阴霾再次降临。
总有刁民想害朕,身边的人都不怀好意。
两个小内监想拉朱由校坐下来,被他一把甩开。
朱由校像一个孤独的小丑一样,在西苑的大湖中央,在一只晃动的小船之上。手脚并用,宛如舞蹈。
王体乾突然站起来,像要扶朱由校,但他的起身彻底破坏了小船的平衡。一个侧翻,四人全部落入了水里。